朱厚炜面不改色,“胡节又是何人?既是孙长史的同科好友,想来也是个君子吧?”
钱宁压低声音,故弄玄虚道:“殿下年岁尚小、不问国事,怕是有所不知,这胡节奸榜有名,已经明正典刑,如今卑职正率队查找其余党。”
“奸榜?”
朱厚炜笑道,“我只听闻过金榜,再荒唐些有江湖兵器榜、青楼花榜,如何世上会有奸榜这种东西?是奸是忠由何人所定?拟榜之人的忠奸又由何人决定呢?”
钱宁先前就听闻过这小殿下和国舅的龃龉,如今也算是见识了其耿介,不由干笑道:“自然由圣天子定夺了。”
朱厚炜哪里不知榜示的奸党内含谢迁、李东阳、王守仁等人,武宗虽然荒唐,但对李东阳等人还算尊重,恐怕根本还不知他日名扬天下的王守仁是何许人也,这奸榜不过是刘瑾铲除异己之用。
可钱宁这般咄咄逼人,怕是已然笃定自家会收容胡节遗属,想来要么是有人一路盯梢,要么便是锦衣卫或是王府有人吃里扒外,走漏了风声。
朱厚炜淡淡道:“孙长史既是我王府属臣,也长年居住在王府。
若是钱大人怀疑他窝藏嫌犯,那尽管搜查便是,锦衣卫办差,小王哪里敢拦?”
钱宁寒微起家,就是靠着逢迎拍马、佞幸邀宠上去的,极其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看出朱厚炜之不悦,他虽有朱厚照的宠爱和刘瑾的倚重,可也不敢得罪当朝亲王,可看着身后带来的弟兄,也不舍这么个立威的好时机,顿时有些进退维谷。
朱厚炜自认为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哪里忍心见他如此为难,当场便拍了拍手,于是突然之间蔚王府灯火通明,规矩严明的内侍鱼贯而出,将王府每一间房门尽数打开,整个王府门户洞开、无遮无掩。
整个衡州城此刻怕都被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不少百姓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又被府内肃杀之气震慑,匆匆忙忙四散走开。
钱宁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出,颇有些女相的姣好面容上顿生几分戾气,他身后的锦衣卫倒是训练有素,只沉默不语地警戒。
朱厚炜捋了捋自家衣袖,悠然起身,做了个“请”
的手势,“既然锦衣卫已经怀疑到我蔚王府头上,若是顾及我与陛下的兄弟之情不加查检,日后瓜田李下,我蔚王府纵然与事无涉,也是百口莫辩,倒不是今日请各位兄弟细细查检再如实上报,还我蔚王府一个清白,也免得日后旁人说你们包庇小王。”
他身量已然长成,钱宁本人身高七尺已不算矮了,他竟比自己还高上一个头,说句伟男子亦不为过。
而如今这样的一个人微微低头凝视自己,纵然对方眼中无喜无怒,也足够让人顿生压力。
钱宁看了看随从锦衣卫们的神色,按了按自己手中绣春刀刀柄,咬牙道:“殿下美意,却之不恭。
给我搜!”
“稍等,”
朱厚炜淡淡道,“只是配合锦衣卫查案,并非抄家,小王初开府不久,家底着实不厚,还请诸位兄弟轻拿轻放。”
朱厚炜又对巴图鲁道:“你去后院照拂几位大人的女眷,莫要被冲撞了。”
被惊动的靳贵、孙清也已经到了前院,前者不知内情,只觉锦衣卫嚣张跋扈,颇为气愤,后者心知肚明,难免有些慌张,落在钱宁眼中,更觉可疑。
朱厚炜走过去按住孙清的肩膀,“先生莫慌,乾坤朗朗、天理昭昭,钱大人公正严明,自然不会冤屈任一个好人,也定会还先生、还我蔚王府一个清白。”
靳贵扫了一眼孙清,心里也明白了三四分,在椅上坐下,捶了捶腿,“看起来还得搜检一阵子,这几日殿下忙于农事,于读书上有些懈怠了,恰巧此时有暇,臣便为殿下讲解去年李东阳大人修成的《历代通鉴纂要》,若臣有什么说的不尽不详不对之处,孙长史可在旁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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