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苏阳心思一转,已经明白对方念的是自己这副身子的生辰八字,不过庚辰年,大辫子……莫非现在是清朝年间?
“问你话呢,哑巴啦?”
那头黑汉早已等得不耐,一巴掌把桌上的茶杯拍得跳起来。
赵苏阳收了心思,从地上站起来,声音未脱稚气,“跟你学戏有什么好处?”
黑汉倒是没料到这孩子竟能这样平静,不由动了动粗狂的眉毛,“供你吃住,如何?”
“跟我一道的奶娃娃呢?”
黑汉掸掸裤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同我学戏,我自然留他。”
赵苏阳沉默半晌,他从乱葬岗一路摸到这个村子,这村子里就属这家院子最大,眼前这黑汉虽粗狂凶悍,但看对方衣着模样,知道他也有些家底,便点头,“好,我跟你学戏。”
“好!”
黑汉爽朗地笑起来,走过来大手往赵苏阳肩上一拍,“按了手印,你就是我王富贵的徒弟了。”
黑汉找人拿了一张契约来,“年四岁,情愿投王富贵名下为徒,学习梨园十年为满。
言明四方生理,任凭师傅代行,十年之内,所进银钱俱归师傅收用。
倘有天灾人祸,车惊马炸,伤死病亡,投河觅井,各由天命。
有私自逃学,顽劣不服,打死无论。”
学戏十年,他也不过十四,赵苏阳当下沾了泥印在纸上按下一个半圆纹印。
学戏,自然是每日摸爬滚打,吊嗓子连声儿,一天都不能落下,这样儿的日子说不苦不累是假,但是弓,弩,枪,刀,剑,矛,盾,斧,缏,苏倾池都学了个精,也亏得他这副身子伶俐,少挨了不少打,不然苏倾池早跑了。
每日天蒙蒙亮,黑汉便带着他们去村外的山头芦苇荡一字排开,叉腰练嗓子,留师娘一个带着苏倾池捡来的孩子看门。
唱念做打之中,打只是基础,也就是所谓的底儿,底儿厚实了,黑汉就开始教他们唱做功架。
三年过去,戏班的小子们就面临分行,苏倾池的毯子功和把子功都不错,嗓音音线也可刚可柔,无论唱腔还是念白,师兄弟几个中间都是拔尖儿的,若是让苏倾池自己选,生旦净丑之中,他自是愿意做生。
可黑汉和师娘偏偏挑了他做旦。
黑汉说“眼为情苗,心为欲种”
,每日省了苏倾池的腿脚功夫,却逼着他练眼,练身段儿。
滩兰花指、绕腕花儿、练水袖功。
苏倾池最怕的便是这水袖功,光是水袖的基本动作便有甩、掸、拨、勾、挑、抖、打、扬、撑、冲,总共十种,便是每日甩袖也能将活人练死。
苏倾池经如此练了几年,愣生生把一股子阳刚气儿练成了绕指柔。
学戏之余,苏倾池随戏班子一同乘着“卷梢儿”
到山塘河面上表演,后来村里人在岸上搭了戏台,“卷梢儿”
被废弃,苏倾池就跟着师傅师哥到王家村以及邻村的各个戏台演戏,没出一年就把这王家村摸了个遍。
这地界儿几乎村村有戏台,每逢村里家道殷实的人家有红白喜事、良辰吉日,或是岁时佳节,便会请他们戏班演戏。
苏倾池在演戏过程中也得了些好处,虽说他和王富贵定的契约上说演戏所进银钱具归师傅收用,但他们也是有份儿钱的。
苏倾池把每次得到的份儿钱藏在院子后头的他挖的土坑里,然后用砖瓦盖住,这钱虽少,但是十年攒下来那就是份可观的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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