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松缓下来,奚勍觉对方对自己毫无防范之心,思绪也不加整顿,张口便问:“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何人……”
珠帘内有声音重复,喘息间又扬,“不知。
但想来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奚勍想了想,眼波流转间已重新踏回台阶,来到珠帘前:“这一点,你确是说对了。”
那人听完缄默,让奚勍一瞬间感觉,对方的寂静,似乎能带走世上所有欢愉,令一切归于死黑般的深渊。
“今夜月色,是否很美?”
被对方无故一问,奚勍却觉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但没细想,含糊回答:“还好。”
奚勍说出时,双眼只盯那帘后白影,似是看出了神,以至于素美玉指伸入珠帘空隙内,也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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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会是什么样的人?
奚勍心底暗想,之前鬼妖幻影早已从脑里抹煞,手指伸进珠帘缝隙,竟有种一探究竟的决然。
可这想法终究是柳絮轻点湖面,一晃而逝,奚勍稳定心神,指尖却无意触碰到晶莹珠玉,叮当之音乍然响起,慌乱收回。
“你若好奇,便进来吧。”
心思被对方察觉出,话音从容淡淡。
奚勍当下抿紧唇,踌躇不前。
好奇?人心无法控制的情绪,看来真是如此。
奚勍轻勾嘴角,下一刻抬头掀帘,直身走了进去。
那是怎样一个少年?
不过十三、四岁数,坐在靠近窗边的檀木椅上,天高气寒,他却只着一袭雪白锦裳,孱弱的身体在月照下,几乎要化作尘粒乘风归去。
可偏偏,从中又散发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恍若因帝神一个不小心,遗落于凡间的天子,尘世之中,唯有他,高不可攀,无可亵渎。
那披散长发光可鉴人,似比精挑细选的绸缎还要柔腻,空气中薄薄星点沾坠上面,泛过美不可喻的光华。
奚勍慢慢走近,立在他身前,低头看去时,映入一张千雕万琢才能形成的冰雪容颜,宛若雪花凝结一刻轻覆上面,纯而不染,瑕而无疵,五官完美得令人屏息无言。
奚勍顺势看向他的眼,身体一僵,竟有种一触即灭的心惊。
“你的眼睛……”
面对他紧闭的双眼,想起他前一时的问话,奚勍哑然,也立即明白过来,“看不,到吗?”
他温雅一笑,坦言直出,毫不回避:“我自出生之日起,便看不到世间万物。”
天生,就被夺去光明的少年,不能亲眼看到人生的繁华落尽,就好像一块无暇美玉,再怎么美,失去光泽也像失去生机,散发不出惊天动地的高芒,最终会如尘埃一般,消失殆尽。
这就是,太过完美的代价吗?
等到超过界限时,必要遭到惨价之痛。
“可惜了。”
奚勍忍不住一叹。
他笑道:“你这是在替我惋惜?”
“有些。”
奚勍老实应着。
他却浑不在意:“早听说世间险恶,有些人,有些事,不看不知倒也好。”
“若人人像你想得这般释朗,也的确是好了。”
这一句奚勍说的有些轻,音里夹杂淡淡苦涩,如对自己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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