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伊南娜和伊兹密的第一次对视,因为那双琥珀色眼眸的主人之前一直昏迷。
他的脸色因为重病初愈苍白如纸,但眸色极深、鼻梁极挺,嘴角紧抿,划出一道浅而刻板的印痕,那蜂蜜般柔软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却仿佛要看到人的心里。
即使伊南娜不是文艺青年,也想起这几天单位的中年阿姨们谈论的《甄嬛传》里的台词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眼神相接的一瞬,伊南娜感到一种淡淡的疏离。
她往前走到病床前,捏着保温桶的手却已经汗湿,因为离得近些,便是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这可不是那些街上喊打喊杀的小混混,而是真正刀山血海里冲出来的煞气。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依旧只有电视里的男声漠然而铿锵地说着台词:“强盛的赫悌帝国在建立四百余年后,遭遇‘海上民族’菲利斯丁人入侵地中海东部地区,帝国被肢解。
在苟延残喘、流浪于安纳托利亚平原和两河流域五百年后,残余的赫悌帝国最终被亚述所灭。”
“该死的亚尔安……”
那男人喃喃自语,话里带着外国人特有的一种奇怪腔调。
伊南娜决定把这人身上的种种疑点都搞明白,可是一鼓作气问了一溜的问题反而暴露了她的紧张:“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身上怎么会受枪伤?背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我给你联络大使馆?”
伊兹密又抬起眼看她,鸡汤袅袅的香味没有掩盖住伊南娜特有的气质和味道,和他昏迷时鼻端接触到的一样,真人眉目清婉,像春日的小溪潺潺:“你是救我的人。”
这到底是谁在问话呀,伊南娜点点头:“你到底是哪里人?”
“什么是枪伤?”
对于一个自说自话的人,伊南娜只能夺过他手里的遥控器转到电视剧频道,这个台果然不负众望地在播抗日雷剧,这会儿双方正拿各种枪打得如火如荼:“就是这个,你快回答我的话,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受重伤?”
“伊密尔,”
伊兹密已经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二十一世纪,但是在陌生人面前他习惯性地报了假名:“人是什么时候造出枪的?”
“大概有几百年了,”
伊南娜敷衍道:“不要拿假名骗人,喂,你干嘛!”
伊南娜的尖叫伴随着一声爆响,不只是哪句话戳到了伊兹密的神经,他抄起床头的电话就神准地把电视机屏幕砸了个稀巴烂,火星四溅、暴露的电元设备“兹兹”
冒烟,奋强冲出去拿了个灭火器把零星的火苗扼杀在萌芽之中,年前才粉刷的墙壁已经一滩漆黑。
灭完火,他喘着粗气想把灭火器砸到那个自己拼了好大力气救回来的麻烦家伙的头上,可那家伙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抓着被面死死咬牙,依稀听他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贱人,这个贱人,她对路旁的乞人都能怜悯,却惟独对我冷眼相对,她明明知道这神秘的伤口是什么,却看我痛苦、看我流血、看我凄惨死去,贱人!”
暴力分子好可怕啊!
奋强连忙叫来几个小弟把电视机的残骸弄出去,一边把伊南娜拖到一边,亮出账单来:“娜姐,亲兄弟明算账,手术加住院费,以及报废一台电视机,装修我就友情全免,总共一万,不能再低了。”
伊南娜噎了下,知道自己理亏给人家惹来大麻烦,可是她只是救死扶伤,真不知道那家伙是谁啊:“那就一万,让他再住两天。”
奋强咬定青山不放松:“八千,今天就把他带走!”
伊南娜才交了房贷,捏了捏自己扁扁的钱包,很没有立场地屈服。
奋强对送走一个大麻烦欢天喜地,还开了小面包服务周到地把人送回家,故作大方地表示病号服就当免费赠送了。
这时候再后悔心软实在是太晚,伊南娜打算撬开这位伊密尔的嘴,好把他扔到大使馆了事,但是她不确定自己在走出门之前,会不会被他拗断脖子。
楼下住着交好的兄弟单位的城管局阿姨,伊南娜去她家翻了几件没收来的大号T恤和裤子,然后满面通红地发现男人擦了身换了衣服后,灰太狼棉布汗衫紧紧地绷在胸肌和腹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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