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凑过去想要亲吻他,结果他跟以往任何一次那样,扭过头别开脸去。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那里是半年来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点肉,接着他翻起背心的下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手指顺着正中那一道蜈蚣一样的疤痕一路往下,“我一直想,等我们中年发福了,两个胖墩墩的男人躺在一起,大概很不好看。”
那个很不好看的联想瞬间让我难过得要掉下泪来,想想看,中年发福这么可怕的事情,如今在我们两个看来,竟然成了奢望。
22
佛祖上帝和真主...
我在住院部篱笆后面的一个长椅上找到了孟波,上午九点的阳光已经灼热异常,那长椅此刻并不在树荫里,他也不觉得热,垂头丧气地只是坐着。
他的脚边是撕碎的化验单。
我走到他跟前,他好长时间没有抬起头来,当我把手搭到他肩膀上时,他才顺势倒进我怀里。
“傻了啊你,这么热,都要晒融化了。”
“我让紫外线杀杀癌细胞。”
他说完,“腾”
一声笑开了,然后更紧地搂住我的腰,我感觉到T恤慢慢洇湿,潮热的气息一阵阵呼出来,在这样的高温天,腰腹处先是热,后来竟感觉出蒸发时的冷来。
“走吧,我陪你去办住院。”
他摇头,猛烈摇头。
“别耍性子,我跟主治医生沟通过了,他说你上次的检查还没有问题,所以病灶发展应该处于初级阶段,可以控制住。”
“上回切了我三分之二的胃,这次还要锯了我的腿吗?”
他还是摇头,近乎神经质地摇头。
“没了腿,至少咱把命保住了。”
“如果保不住呢?”
他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我不能再承受一次了!”
“孟波!
坚持住,求你了。”
我试图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眼泪滑过面颊,在这样的热天里,满额头满鼻尖满脖子的汗,那眼泪都感觉不到灼热,只像一条蠕动的爬虫。
我努力滴屏住呼吸,想不出来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最后只能告诉他——“我爱你!”
可是我爱他也没有用,爱是多么苍白无力的东西。
我们绝望地抱头痛哭,真正的痛哭,脚下踩着撕碎的死亡通知单,好像站在地狱的门口。
直到哭累了,他几乎要因中暑而晕倒,我把他背到身上,慢慢沿着那一排珊瑚冬青往医院外面走,如果时间能停在这里,如果今天就是世界末日,也没什么不好。
“我那时候跟你说的那些,什么‘想通了,都是命’之类的,是假的。
其实那会儿我真觉得自己会好起来的,我又吃得下东西了,我的手臂上开始长出肉来,我有力气跟你扳手腕,我能把米袋子背上五楼给我妈。
我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我打算着以后跟你好好过,等今年中秋的时候,如果合适,到你家里去看看你爸妈。
我手头还有点存款,给你那房子装修一下,我跟你,还有我妈,咱们就住一块儿。
要是你家里实在反对,我还想着其实你去结婚,我也不会怪你,你要还喜欢我,我们就保持情人关系。
顶好是找个跟咱们一样的,我们过四口之家的日子,周末开两辆车出去自驾游。
我都想好了的,我想得那么多,有些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出来。”
“别说了。”
“不,我要说!”
“好,你说。”
“我真的去驾校报名了,理论考也过了,想等拿到了驾照再吓你一跳。
你说我要跟他们说了我的病,他们能把钱退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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