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吴酩经常写生的那片野湖边,祝炎棠已经脱下亚麻衬衫,拎在手里,身上则只留了件纯黑色的竖纹背心,配着宽松的九分牛仔裤。
放眼看,那人也穿着背心牛仔裤,果然站在湖边竹下,对着画架上半人长的画布,一下一下地描绘着什么。
祝炎棠把衬衫系在腰上,走近一看——这片碧透的湖已经在画布上成了型,背后是重重林浪山影,空空茫茫,安安静静。
“你不是专攻水墨?”
他心情明亮了点,偏着脑袋问。
“油画也学过,不经常练练,手艺不就彻底丢了吗,”
吴酩最后添了几笔,把一块石头的表层阴影画好,抬眼一乐,“这回就是想练练厚叠色彩,我可不想变成局限于一种表现手法的老顽固,那是自取灭亡。”
湖边的石头整齐地长了厚实的青苔,摸一把,什么脏东西也沾不到。
祝炎棠在专心画画的家伙身后,找了块平整的坐下,仰头看着叶隙间,那几片悠悠飘荡的云,道:“今天下午要去田里收菜。”
“那我就继续去当苦力呗。
反正镜头拍那一小会儿收上来的肯定不够吃。”
“哈哈,那我们现在可以休息到两点半。”
“想睡了吗?”
由于几乎每天中午于此会面,吴酩对他的作息已经十分了解,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人已经像猫似的在眯眼睛。
“嗯。”
“对了,祝老师,又没吃午饭吧?”
吴酩又问,“没吃我包里有点菜,今天是芦笋炒蛋和烤杏鲍菇,你吃点再睡。”
“会长胖的。”
习惯“生食青草”
的祝炎棠进行他例行的挣扎。
“米饭别动,给我留着就成,傍晚你不还跑步吗。”
吴酩进行他例行的安慰。
于是祝炎棠打开飘香的密封盒,用筷子尖戳着弹性十足的菇片,道:“两点二十五叫醒我。”
“得嘞。”
吴酩应着,又画了一会儿湖光山色,直到背后完全安静了,他才回头看看,然后默默从画夹里取出另一块画布固定好——那也是一副油画,色调温和而静谧,勾画的是一个伏在膝头沉睡的身影,清瘦的,安宁的,映在树叶筛下的柔软光斑中,漾在水波般的绿意之间,好比胎儿沉睡于母亲的身体里。
日子就这么缓缓地、轻飘飘地流,七月流过去,八月眼见着也要见尾巴。
祝炎棠终于成功驯服了那头不喜欢干活的老牛,虽然是在某无名英雄的协助下,那位牛兄现在不在出棚前被他喂点干草,就绝对不肯好好犁地,反之,被吴酩和祝炎棠一块摸两下,就会有极高的生产积极性。
天黑前经常没事干,吴酩还带领一众小孩儿,把塑料瓶当成杀手锏武器,捉来一瓶又一瓶的地老虎喂鸡,这其中不时也有祝炎棠的身影,衣服脏了也不怕,反正有崭新崭新的洗衣机。
最奇的是,不知吴酩到底为什么那么擅长和各类动物打交道,母猪新下的崽也能摸了,祝炎棠在某个月黑风高夜,如愿以偿地用手掌按了按那带花纹的,肉嘟嘟的肚子和屁股,突然有种自己正在逛肉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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