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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在他眼角擦了擦些乱七八糟的泪水,然后又往后顺了顺他被濡湿沾在额上的头发,他一张脸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面前。
左边脸颊有一颗细小的黑痣,眼睛略显得有些肿,眼角泛着红,额头上有一个浅浅的红印子,我伸手刮掉了他眼角沁出来的泪水,尝试着苦口婆心跟他说话:“其实你应该想到的。”
我说,“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是或不是。”
他抬起眼睛看我,睫毛应为浸过泪水的原因,湿湿哒哒地黏着,我伸手在他眼下抹了一下,收回了手,看着他:“我从来没见过比你还好哭的男孩子了。”
他吸了吸鼻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十八岁生日还没到是不是?”
我说,“那现在还是十七岁嘛。”
他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没有说话。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知道我多大么?”
我看见他小幅度地摆了摆脑袋,我便说道,“我二十七。”
我说,“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岁。”
他顿了顿,放下自己擦眼睛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迟疑了一下,仍决定继续说道:“根本不是什么有或没有的问题,何崇韬。”
我看着他,“只有可以和不可以。”
他睁着双眼睛,还略带着点茫然地看着我,我伸手摸了摸他哭着都有些发烫的脑门,然后告诉他:“所以是不可以。”
他伸手拍掉了我放在他脑袋上的手,声音中还带着点细微的哭腔和一点小孩子特属的天真在里面:“什么……”
他哑着嗓子问,“不可以?”
我收回手直接站了起来,蹲了一会儿腿都有些麻了,我在原地踱了几步,低头看着这个仰头看向我的人,告诉他:“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我说,“什么都不可以。”
看见他从地上撑着墙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蹲久了腿麻了的原因,他微微躬着腰锤了锤自己的小腿,直起身子后他又在原地踏了几步,他咬着唇,好一会儿,他伸手擦了擦眼睛转身直接朝门外走去,声音含含糊糊带着哭过后的嘶哑:“我回家了。”
他扯过我之前收好的箱子就往门口几乎能称得上急切地走去。
我回头看了下时间,十点多已经很晚了,脑子里还没想到该说些什么步子已经迈出去了,我伸手扯住了他的胳膊,实在有些心力交瘁了:“不早了,明天我叫我哥送你回家。”
我说,“或者叫你爸过来接你回家。”
他扭动着被我抓着的胳膊,呜咽着嗓子跟我强调:“我要回家!”
我看见他抬起另一只手像是在擦眼泪,顿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确实有点多此一举地惹人生厌,松了手说了声:“行吧,车票买了么?”
他没说话,拉了门就径直出去了,步子走的很快,好像后面能有什么野兽去追赶他一样。
今晚的月色挺好的,他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
我站在自家门口抽了半包烟,就看见他拖着箱子跑出了门,拉着箱子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我有些烦躁,又徒然生出些自暴自弃的无力感,回身把门给砸上了。
一声巨响在这个安静的空间炸开,在这样的夜晚能够让人莫名生出一种宇宙很空旷很辽阔,而自己像唯一一只苟活于世的爬虫,每分每秒都在等待着自己短暂生命的结束。
我直接进了浴室,把所有的灯都打的大亮,开了水,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层一层的剥开,直接丢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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