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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未开口,便听他又道:“不多待几日?如今外面颇有些不太平,匪乱也层出不穷,你和你的同学等这阵子灾祸过了再走,也不算太迟。”
他这话说得很是诚恳,若是忽略方才被我发现的异常,指不定这时我已信了他。
我沉默了半晌,走过去将酣睡的宋志良唤醒,暗暗斟酌了一下情绪与语气,抬起头来用略带歉疚的声音道:“薛老爷的美意毅鸣自是知晓,可我们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他日办好事务归乡之时,一定还来探望老爷。”
惺忪的宋志良坐起身,似乎有些不明状况。
然而多年同窗的熟稔使他登时注意到了我的暗示,赶忙接腔道:“正是这样;我那怀有身孕的夫人还在北京等着,实在不能耽误了。
老爷人美心善,日后我们定会带着礼品再次拜访。”
薛云垂下眼,终是没有再说甚么。
……
我们在雾蒙蒙的清晨找到昨日的路,并肩走着下了山。
我因为心有余悸,步子走得很急,小跑着跟在身后的宋志良见我神色有异,便关心地来问,可我思索良久,没有将不久前从门缝中窥到的景象告诉他。
我这位同学昨夜已被那食人肉汤的白师爷吓去了三魂七魄,如今再告诉他这等诡事,岂不是拿他那脆弱的心肝顽笑。
况且,若薛老爷走路的姿势只是他的怪癖,岂不是又要被宋志良拿所谓的唯物教训我一顿。
走着走着,我忽然觉得四周的景色有些熟悉,抬眼恰看到食人村的石碑立在不远处的乱草中。
一切都与我昨日的梦境如出一辙,只是没有在小道上游走的村民,亦没有在溪边浣洗的妇人。
“毅鸣,你的脸色怎会这样难看?”
宋志良停下脚步,蹙眉问我道,“昨晚可是没休息好?”
我踌躇许久,叹息道:“我昨夜做了个骇人的梦……”
我一边走着,一边叙述起昨夜的梦境来。
当我讲到宋志良浑身浴血地将我从化作活尸的妇人手中救下时,他自喉间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尖叫;我只当他是受到惊吓,仍是自顾自地讲着,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蒸发。
待我终于迟钝地发现身边安静得太过诡异时,他已是彻彻底底地没了。
我足足在原地呆立了一盏茶功夫,才恍惚地回过神来。
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去看我们离开的地方,那座雾气之中的王邸,亦是没了。
……
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间乱窜,口中惶然地唤着宋志良,却始终不曾寻觅到他的踪影。
那么大的一个活人,与我并肩行着的同学,竟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眼皮底下,有谁会相信这等诡事?我若寻不到他,又如何能独自上京去面对他身怀六甲的夫人?
我在心中咒骂了千万次那个将我们值钱的物事窃走,又把我们遗弃在这里的无良车夫;可骂归骂,此时孤零零的我还是无可奈何。
正当我体力耗尽,一筹莫展之际,我看到朦胧的雾气中隐约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心下顿时警觉起来,艰难地抬起脚,做好了躲避与逃窜的准备。
那佝偻的身影扛着一条鼓囊囊的麻袋从山林中走了出来,见到狼狈的我便眯起一双老眼,道:“学生伢子?”
来人正是吴钩老汉。
我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地朝他看去。
他与那吃人的白师爷是一伙儿,我本应该逃跑的才是,可他唤我的声音实在亲切,并不像是惯食人肉的恶徒。
“这大清早的,你来香魂坡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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