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了让你不要回来,”
段之随走过去关上窗户,痛心地说,“跟你说了很多遍,他如果想要挽留你,就不会三年多不来找你……你这样折磨自己,到底何苦呢。”
段小恩缄默不语。
段之随关好窗户,在床边坐下,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你不回来,还能存在想象,回来,连想象也没了,难道这就是你希望的?”
段之随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
忽然,段小恩仿佛从麻木的状态里惊醒,浑身一颤,潸然泪下。
他为什么一定要回来?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一种卑劣、不堪的方式,让自己变成丑陋的存在。
因为……想象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东西。
哪怕明明知道,闻驭其实没那么爱自己,闻驭放手就是真的放手,可他还是心存妄想,以至于在异国的三年多里,没有一天能够正常的呼吸。
所以他回来。
宁可最后一丝想象被撕得粉碎,也好过在想象里日夜煎熬。
终于,他听到了闻驭内心暗河最深处的话语——残忍至极的话语——
“小恩,我丢下方青宜把你送来医院,不是因为你比方青宜重要。”
“我的确做不到对你见死不救,放任你发病不管。
但是,你知道我抱你离开的时候,脑子里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吗?”
“比起救你,我满脑子都在想,我不能让你死在方青宜面前。”
“三年前那个犯人被捅死,对方的血溅在方青宜制服上,每次想到那个场景,都让我反胃得难以忍受。
我不能让你复制那个场景,让他再经历一次。”
“不要再因为我伤害自己了,”
最后,闻驭用分辨不出情绪的低沉声线说,“你的做法没有意义。”
段小恩压抑的啜泣,在段之随的话语里,终于变成放声恸哭。
他双手死死捂住泪水打湿的面庞,纤细的身形摇摇欲坠。
段之随将他抱住,轻轻拍打他的背。
——那天,他被妈妈关在屋子里。
屋子很黑,没有电,身上被殴打的地方疼得厉害。
他趴在栏杆上,呆呆望向窗外。
平民窟的景象日复一日,都是同样的死气沉沉。
可是那天,坠落的太阳投落最后一道碎光,一个黑眸黑发的少年骑辆自行车,毫无征兆从他窗前掠过。
像是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的一帧画面,少年的形象如划破死水的刀刃,牢牢印刻在他的瞳孔。
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黑暗的屋子,也忘记了浑身的疼痛。
他以为他拥有过。
可直到现在,他才绝望意识到,即使对方陪他渡过了从少年到青年的光阴,那人心底最隐蔽的领地,却始终不曾向他打开。
少年如幻影不可捕捉,仿佛初见那日,清俊身影在最后一缕日落残像里,一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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