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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他茫然的目光中起身,走向不远处的炭盆。
其实宫里烧着地龙,本不需要再加炭盆,但炭盆这东西,用的时候里面会生出一点红光,看着更暖和些,所以寝殿里也放了几只,叫病中的奚旷看着舒心。
而此刻,桑湄轻抬手腕,那封奚旷花了好久才写完的、盖了印的遗诏,就这样被轻轻松松地丢进了炭盆里。
“重写罢。”
桑湄语调温和,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按我的说的写:皇子年幼,难堪重任。
皇后桑氏女湄,人品贵重,仁明友正,自理政来,天下归心,宜即皇帝位。
文武群臣,其同心佐理,以终予志。”
奚旷脸上血色尽褪,唇色惨白。
他望着她,难以置信。
“写不动了吗?”
桑湄平静地与他对视,“应该不至于罢。”
奚旷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滞堵晦涩,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要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是他病得太重,听错了,也眼花了罢。
他的湄湄是会在病榻前握着他的手落泪的,他的湄湄是会耐心地给他喂药给他擦汗的,他的湄湄是会听到他轻言死字而生气动怒的……
而不是这样,一脸冷淡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能立她为皇帝。
奚旷闭上眼。
是梦,睡醒了就好了。
“不写是吗?好,不写也没关系。”
桑湄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写的。”
奚旷闭着眼睛,耳畔传来轻轻的机括声,再睁开眼时,她已经从暗格里取了一张新的圣旨出来。
奚旷的身体,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
这个暗格,是他们都知道的。
奚旷将它分享给她,留给她用,是为了让她放点防身之物,以备不时之需。
他对她有着绝对的信任,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看看她在那暗格里都藏了些什么。
桑湄慢条斯理地展开圣旨,那圣旨上早已干涸的墨迹,简直就像是出自他手一般,而上面的内容,与她方才所言,分毫不差。
“怎么样,写得还行罢?”
她抿了抿唇,道,“不过,若是手再抖一点,写出来就更像了——但也无妨,反正其他人,也不知道原来的那份圣旨,长什么样。”
她拿着矫诏,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俯下身,注视着他:“陛下,请把玉玺给我罢。”
奚旷死死地攥着桌角,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液喷落在衣摆之上,他看着那血迹一点点地渗透下去,滴落在地上,却始终没有人来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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