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声声沉闷,如凿心上,许久,那声响停下:“医术不错。”
榻边的皇帝慢悠悠掀起眼皮,不带情绪的视线从御医头顶扫过:“待会儿你要如何与太后回话?”
沈御医只觉头顶好似悬了一把随时落下寒光凛凛的铡刀,心下发紧,连着话都说不利索:“微臣、微臣……”
“啪啦——”
里屋忽的传来一声杯盏破碎的响声。
沈御医微怔,皇帝也拧了眉,朝里投去一眼。
一旁的刘进忠会意,忙不迭过去察看,待折返回来,附耳与皇帝道:“说是不小心打碎了茶盏。”
皇帝眼波微动,而后平静看向沈御医,薄唇始终维持着那抹温润弧度:“不必惊慌,朕近日养了一只猫儿。”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面上,无奈叹道:“野性难驯,看来还得磨上一阵。”
沈御医哪敢多问,唯唯诺诺附和两声,又表明态度:“微臣回去与太后道,陛下龙体康健,只是勤政劳神,需要静养……”
他觑着皇帝神情,声音愈发轻了:“这样,如何?”
皇帝思忖两息,颔首道:“甚好。
也叫太后不必太过担心。”
这边厢沈御医如从阎罗殿转了一圈般,拖着两条发软的腿劫后余生地从紫宸宫告退,阳光充沛的明间内,皇帝敛了脸色笑意,冷冷撂下一句“没朕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
,便大步流星朝着内寝走去。
刘进忠看那带起风的衣带,心底都哆嗦一下,一时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不悦。
寝殿门“哐当”
推开时,李妩正蹙眉蹲在地上,脚边是一堆碎片,她两指间还捻着一块极为锋利的,阳光下泛着瓷白冷光。
裴青玄脸色陡然一变,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稍稍一拧,李妩吃痛出声,手中那片碎瓷也坠落在地。
“你做什么!”
她白着脸道。
裴青玄沉着脸将她抱起,丢到锦绣堆叠的床榻间:“你要寻死,也要看朕准不准。”
李妩本就浑身酸疼,现下被他这样一摔,疼得直蹙眉,看着面前莫名其妙的男人,语气都呛着火:“谁要寻死了?我收拾碎盏而已。”
裴青玄眸光轻闪,审视的目光直直落在她雪白脸颊上:“为何不叫宫人来做?”
“不是你吩咐,不让旁人进来的么。”
李妩撑着身子坐起,手掌揉了揉肘骨,简直无法理解这阴晴不定的男人:“我要想寻死,早在除夕宫宴被你折辱时,就一头撞柱了,何至于到今日地步?”
话音落下,屋内也陷入一阵沉默。
许久,裴青玄走到榻边,朝她伸出手:“朕看看。”
李妩疑惑:“什么?”
“手。”
他说着,耐心不剩多少,抓过她的手,细细检查一遍,并无划伤。
这才放下心来,手却没放开,顺势包在掌心,牵着在榻边坐下:“以后不要碰利器。”
不等李妩细思他这句“以后”
是什么意思,裴青玄捏了下她的手指,眸光深深凝着她:“为何打翻茶盏?朕先前已与你说过,太后帮不了你。”
“我不是故意打翻茶盏,只是口渴想倒茶喝,手酸一时没拿稳罢了。
何况,我既已答应你的七日之约,何必再横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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