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仍然像一对钳子那样紧扣着他的肩膀,并且有加剧的迹象。
菲利普很想站起来,活动疼痛的肌肉,可是气氛似乎并不允许,语言并没有阻碍他读出老人和吕西恩的脸色,菲利普思忖是不是有什么人去世了。
茶叶的苦涩味道黏在舌头上,他实在想喝酒,转过头偷偷打量厨房,寻找酒瓶,最后在堆放着瓷罐的木架子上发现了目标。
棕色玻璃,标签遮住一半,勉强能从最后几个字母判断是朗姆酒。
菲利普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轻轻扭动脖子和右边肩膀。
没人留意他的举动,老雇工还在说话,打着手势,好像要在空气中套住什么。
吕西恩往前倾身,手肘支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地听着。
“好吧。”
吕西恩突然开口,用法语,显然是讲给菲利普听的,“我们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吗?”
“很多空房间。”
对方回答,用商行区通行的那种略微变形的法文。
“谢谢。”
雇工并没有带他们上楼。
吕西恩从橱柜里拿了几支蜡烛,提着风灯走上楼梯,直接走向右手边第二个房间,像是早就设想好了。
客房宽敞,放着四张木床,窗户正对着码头,菲利普第一眼以为家具上落满银色灰尘,实际上是微弱的月光。
菲利普想象吕西恩无数次走上这道嘎吱作响的木楼梯,推开过同一扇门,用同样疏离的礼貌和陌生行商说话。
要是没有在“代尔夫特之星”
号上遇到那一系列不幸,这些房间很可能就是菲利普在黄埔的第一个落脚点,他可能会在商行楼下和年轻的通事秘书擦肩而过,甚至会向他询问西江船只的动向,但不一定知道他的名字,故事绝不会来到这里,在这个漆黑静默的秋季夜晚徘徊不前。
“你在想什么?”
吕西恩问,倾斜燃烧的蜡烛,让蜡滴到桌面上,再把蜡烛底部摁进快速凝固的一小滩蜡里。
“哲学。”
菲利普说。
吕西恩怀疑地皱起眉,盯着他看了一会,笑着摇摇头,没有问下去。
他似乎并不急着转述发生了什么,菲利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发问的好时机。
吕西恩放好最后一支蜡烛,在其中一张床上躺下来,看着天花板。
菲利普认为这是拒绝一切谈话的信号,于是也在旁边的狭小木床上坐下,弯腰脱掉靴子,准备睡觉。
“我们去广州的那天,你见过我的老师。”
吕西恩忽然打破沉默,仍然一动不动地仰卧着,“你记得他吗?五十岁上下,黑色衣服,总是拿着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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