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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不来这里吃早餐吗?”
菲利普问。
“朱利安神父和孩子们在餐厅。”
离他最近的那个修女回答,她的左侧脸颊,靠近鼻梁的地方,有一块形似肝脏的胎记,“如果您在找吕西恩,他很可能在画画。”
画画。
这个动词落到掌心里,像条抓不住的小鱼,菲利普在自己的头脑里挣扎了一会,把鱼尾翻搅起来的声音和图像塞回记忆深处。
他咕哝着道谢,离开厨房。
他已经不记得放着画架的房间具体在哪里,决定从采光最好的地方找起。
亚热带的太阳烘烤着东侧的石墙和高窗,空气像一盘放在火上的稀汤,迅速变稠,热气和潮气一同膨胀。
菲利普躲进凉爽的阴影里,走过稀稀疏疏的几排长椅。
小孩打闹的声音顺着走廊传来,餐具落到地上,当啷一响。
一扇看起来有点眼熟的门半开着,他探头进去,站住不动了。
吕西恩在画一个港口,从菲利普的角度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灰暗的天空低垂在深绿色的水面上,本身就像另一条凶险的、倒挂的大河。
吕西恩低着头,菲利普看不见他正在描画的东西,也许是一艘赶在暴风雨到来之前冲向码头的帆船,也许是石砌码头,也许是浪花。
菲利普挪动了一下位置,但没有走进房间。
不应打扰正在创作的人,这是拉维涅先生的规定,拉维涅先生曾经是菲利普的油画老师。
正在绘画的人,正在写作的人,正在歌唱的人,他们暂时逃脱了。
从哪里逃脱?菲利普问。
牢笼。
拉维涅先生回答,食指点了点脑袋。
“早上好,林诺特先生。”
吕西恩说,并没有回头,用画笔尖沾了一点赭色颜料。
菲利普掩上门,走到通事秘书身后。
他的确在画帆船,从桅杆的数量和船首形状看来,是一艘英国船。
黄埔锚地在画面左侧,远,但也不太远,是让人心存希望的距离。
商船背后聚集的风暴云像一个握紧的拳头,积蓄了雨和风,即将击碎脆弱的人造漂浮物。
“我很喜欢你处理这些云的方式。”
菲利普说。
“谢谢你。”
吕西恩看了他一眼,笑容并不明显,但能从声音里清楚听出来。
他放下画笔,用沾满各色颜料的布团擦了擦手,转过身,把一个纸包递给菲利普,里面是丢失的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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