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瑛家是世袭千户,颇有些家底,就是父亲过世后,曾有一阵子入息少了,也没难到能长出这种生活智慧的地步。
听他说这些生活小窍门,只觉得他从前过得可怜,便温声道:“回头我家蒸了烈酒,就叫人给你送几坛过去。
你家里没有酒,又没有蒸锅,自己弄着总不方便。”
崔燮这时候正想着怎么做衣裳,倒没注意他的神色,笑着答道:“那怎么好意思。
我家里多少也有些酒,而且我本来也是要打个蒸锅蒸花露用的,要改蒸酒只是多打几样不同的配件儿换着装而已。”
蒸花露?
谢瑛吃惊地问:“你会蒸花露?你送我的礼单上,那几瓶花露是你自己蒸的?”
崔燮答道:“那倒不是,不过我从哪本书上看过,南宋时就有人蒸花露的。
昨日听家下一个掌柜说,西域来的蔷薇露居然要十几两银子一瓶,我都吓着了!
其实那就是蔷薇花蒸的,用玫瑰或是茉莉、木樨之类的香花也能蒸出花水来,要是咱们自己做着可没那么贵,几两银子就能蒸出一大瓶来。”
听着十几两银子一瓶就吓着了,干嘛还拿这么多瓶来送礼呢。
谢瑛一时不知说他什么好,摇了摇头道:“那你别找人打了,我叫家人找那个给我打蒸酒锅的人,替你打一套铜蒸锅。”
崔燮简直要站起来了:“那怎么行,怎么能要你破费!”
谢瑛笑道:“怎么叫不能我破费?你不是叫我一声谢兄么?做兄长的给弟弟打个蒸锅又算什么事了。
再说,你做出花露来难道不给我几瓶用用?”
那倒是,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往后还得细水长流的来往呢。
崔燮又把屁股安回了位上,摸了摸微红的鼻尖说:“那我慢慢试,谢兄不要着急。
要是真能做出来,你拿来洗脸、沐浴都挺好的。”
谢瑛自然也不会往身上抹什么花露,只是鼓励几句,支持年轻人创业而已。
他又叫人替崔燮布了几样菜,自己就着樱桃慢慢吃酒,边吃边问他回京之后日子过得如何,在家里还要管买卖不要。
说到买卖,他倒想起了在花厅见着的崔启和计都,因便问道:“那两个人也跟你回京了?往后就在京里给你开书铺么?”
崔燮自己也还没想好,一手支着下巴说:“家里有三家店铺,都不大赚钱,我想转一家做书店。
他们俩大约是来找我对老家书斋的帐目,我想先来拜望谢兄,就把他们一道儿带来了。”
谢瑛道:“总是京里好。
迁安太僻远,印出来书总得花几日工夫才能运到京里,你卖的也慢,等着看书的也急。
现下你在京里有家有业,人手又多,开新铺子极容易的。
再说你是天子见过、特旨塞进国子监的人,哪怕无官无职,也没人敢欺凌你。”
成化天子能知道他一个住在乡下的,五品官的儿子?这事肯定也是谢千户背后出了力的!
崔燮心中涌起一股热意,给自己斟上一杯烧酒,起身敬酒:“我能走到今天,亏不尽谢兄背后扶持,只能祝这一杯酒,以表心意。”
他缓缓喝了酒,将杯底反亮过来,眼睛烧得亮晶晶的,诚意从眼底透过来。
谢瑛也端起酒一饮而尽,微微颔首:“这就够了,再喝下去你就要醉了。”
崔燮也随着他点了点头,坐回椅子上,老老实实地说:“其实已经有点儿醉了,我老忘了自己现在十六,不像二十来岁的爷们儿那么能喝。”
谢瑛不禁笑出声来,低声吩咐小厮:“把崔公子的酒撤下去,换姜砂汤来给他解酒。”
谢家的解酒汤不大管用,崔燮离开他家时还是有些懵懵的,连衣裳都忘了换,把谢瑛的旧衣裳连穿带拿地带了好几套回去。
小计掌柜坐在车上,看着他眼神散乱,不大清楚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相公这是喝了多少酒,还能理帐么?小的把家里和通州这个月的帐本都拿过来了,相公要是看不了就先拿回去,小的跟崔启在客栈住上两天,等你看完了帐再回去?”
崔燮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明白的,对着车壁看了一会儿便答道:“不用,拿银子来,我数数就清醒了。”
计都把车板下藏着的银子翻出来,让他抱着数了几遍。
窗帘外偶尔透进来的光打在银子上,闪得他眼前白花花的,脑子渐渐转动起来,忽然把银子一推,抓着崔启说:“你们还真不能走。
我画了新的图,小计掌柜你帮我带回去迁安,顺便叫计掌柜和崔源进京来见我一趟;捧砚就……现在老爷走了,崔家是我当家了,捧砚就留下来跟着我学画,在家里的店铺学做买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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