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更鼓已经敲过,燕洵仍旧没有回来。
小丫鬟捧着火盆小心地推开房门,只见屋子里一灯如豆,女子的身影单薄纤细,仍旧伏在案头,听见响声也没有抬起头来,眉头轻蹙,似乎在思索什么。
“姑娘,”
小丫鬟面露不忍之色,虽然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但是也懵懂地明白点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对着这个平日里严肃寡言的主子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点睡吧。”
楚乔没有说话,只是略略竖起手来,示意她出去。
绿柳端着换下的火盆,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道:“世子若是回来了,奴婢来叫您。”
纤瘦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微挑,淡淡地看着绿柳,声音低沉地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很闲?”
小丫鬟一愣,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说道:“奴婢多事了,请姑娘责罚。”
“下去吧。”
清厉的声音陡然传出,少女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去继续看着手里的信函,绿柳战战兢兢地低着头退出去,房门关上,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烛火轻燃,不时地爆出一丝火花,烛光将少女的影子拖得很长,纤细一条,朦胧中看不清轮廓。
并没有什么别样的举动,照常忙碌,照常思索,就连回话的语气,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只是那一张张洁白的宣纸上,墨迹深深,力透纸背。
冬夜漫长,五更时分,前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书写的毛笔登时一顿,楚乔侧耳倾听了半晌,就站起身来,将房间里所有的灯火通通点燃。
光线顿时大盛,隔得再远也能够看到。
楚乔站在窗前,抬起窗子的一角,夜风顺着窗棂吹来,吹起她墨色的长发,少女眼神沉静,静静地沉默着。
她在等一个结果,只需一眼,就会知道她还没有睡,知道她在等他。
如果走过来,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如若不然,那就是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更改。
时间缓缓流逝,前院的灯火始终没有移动,男子身披一袭银狐裘斗篷,风帽半掩,青衫磊落。
阿精站在他的身后,打着一把青竹碧伞,遮于他的头上,白雪纷纷,飘飘洒洒地落在伞顶。
有细小的风从远处吹来,卷起地上的积雪,在角落里转着圈,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旋涡,扫过他洁白的靴子和大裘的衣角。
“世子,”
小李子躬身走上前来,顺着燕洵的目光向长廊的尽头望去,那里,梅林掩映之间,假山盘踞之后,有明亮的灯火远远地倾泻开来。
“姑娘应该还没睡。”
燕洵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知道,那重重屋舍之后,青竹窗帐之前,也一定有一个身影默默而立。
他们之间,隔了三条回廊、两扇朱门、一池清泉、满园梅枝,走过去,只是眨眼之间。
可是,沉重的无力感渐渐地在心头生出,为何,这看似短短的一段路,却显得这般遥远?
他的眼神宁静,悠然如水,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目光穿透了这七年的寸寸光阴,穿越了似水流年的悲欢离合,往事如风,如幻似梦,患难与共,祸福相依。
长风陡起,阿精手中的竹伞一掀,就被吹飞。
年轻的护卫一惊,转身去追竹伞,遍天的大雪簌簌落在燕洵的肩头,尽管穿着厚厚的大裘,仍旧觉得是那般寒冷。
“走。”
短促的一个字从男子的口中吐出,小李子一喜,顿时就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说着:“姑娘肯定还没睡,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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