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皖衣无法不听。
章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阿爹说我就是个小麻雀,不去山林里玩儿,整天都不快乐。
我想到你被坏人关着,哪里都不能去,就觉得特别难过。”
霍皖衣睫羽发颤。
他无意识地蜷缩着手指,错开视线,道:“你不用为我难过的,其实我过得还很好。”
只是这种好于章欢而言便已十分不好。
她还想再说,霍皖衣竖起一根食指:“……不用再说。”
“章小姑娘,”
他昳丽的容颜在灯下生花,“我不是个好人,你不用为我而觉得难过。
我这辈子,下场只会比你想象中更悲惨,所以……你真的不用为我难过。”
他让别说,章欢就真的听话不说了。
但他每说一句话,章欢就绷住嘴唇,既不理解,又倍感受伤地看他。
好似很想追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没有原因。
霍皖衣留章欢又坐了片刻,便起身送人离开。
他孤身站在院中,星华洒在他的肩头,比之月光,这些光芒堪称微弱,几近于无。
仰着头,霍皖衣看到的星子闪烁。
他想。
任何一个知道他的人,都会认为他的每个下场都理所应当,越悲惨越值当。
唯有章欢这样不谙世事,从未进入过权利旋涡,看过无底洪流的人,才会因为他与她相识,而为他的下场觉得难过。
霍皖衣不需要任何人来同情。
可在这人世间,他却还能得到一分纯粹的善意。
他轻笑一声,眼底也有了丝笑意。
然后他喃喃自语:“……等大试的时候,我定要雇一顶轿子。”
否则这样席地而坐数个时辰,纵然是铁石,也要为此弯折了。
小试一连考了三日。
广学府一日应考三百人,三日即是九百人,更不要说还有天顺府、上虞府,各自应考的人数众多,可谓是热闹非凡。
三日小试一过,盛京重回正轨,少了清晨便堵在学府前的文人士子,又多出几家铺面来。
这般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据传上虞府第二日应考时,有位学子当着考官的面将自己的试题撕毁,涕泪长流,言说自己实在作不出答案,却又心有不甘,愿意当场另作一篇制艺证明自己的实力。
然而新帝大开科考,弃乡试会试,改为小试大试,本就是为了绕过这冗长的制艺,只专注看这天下士子究竟有何独到见解,怎样为国为民排忧解难。
制艺做得再高,没能答上题,那也都是空话。
这考生当即被拖出考堂,赶出了学府大门,任由他跌坐在地哭嚎不幸,也是于事无补。
霍皖衣倒是清闲,挑了家茶楼,倚在窗边读书品茗,放松消遣。
他如今和谢紫殷需得毫无牵连。
名义上的相府夫人还在府中养伤,他递上去的推荐信,也是荀子元盖章承认的那封。
名字已经一样,为着新帝他们的一番苦心,霍皖衣也不能顶着相府夫人的头衔入朝——更何况这是为了他自己。
一旦不能见面,霍皖衣少了说话的人,成日便与书册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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