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了杯子,悄然走到他背后,用手指轻柔地帮他按摩着额头和颈椎,他抬眼一笑,抓住我的手亲了亲,这才放开手闭上眼,让我继续给他揉。
“你还是去吧,再过些日子,想出门也没那么容易了。”
过了会儿,胤祥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的手指一顿,低头看着他,胤祥慢慢地睁眼于我对视了一会儿,这才握住了我的手腕一转,将我带到他身前,就那么半坐着靠在他怀里。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光却好像穿透了我,落在一个未知的地方,手指却只是下意识地卷绕着我鬓边的一缕散发,缠绕,放开,缠绕,放开……我垂下眼,安静无声地靠着他,紧紧地,现在我能给他的帮助也就仅此而已了。
“皇上的身子骨儿越来越差了,这些天又没上朝,这已经是……”
胤祥低声说了一句,我略抬眼看去,他正低头看着我,眼里有着忧心,有着沉重,有着无奈,却也有着一丝光亮。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是人早晚都有这么一天,只要别到了那一天,却觉得这辈子活得很后悔就是了。”
胤祥微微一怔,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你说的是。”
说完重重地在我嘴上亲了一下,就不管不顾地冲外面喊着,要秦顺儿赶紧给他摆饭。
“知道你吃过了,再陪我吃一顿好不好?”
他笑眯眯地低了头问我,“好呀,撑着总比饿着好。”
我笑着点点头,胤祥“哧哧”
一笑。
看着席间已然恢复正常,不停说笑着的胤祥,我也一直在笑,只是心里却压抑着一种悲哀的情绪,胤祥虽然在笑,心底的感觉也是一样的吧。
皇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竟然会让儿子只有在父亲逝去之后才能看到希望,一个“朕”
字,到底会扭曲了多少人的情感。
我不认为我刚才的那句话,就能解了胤祥心中那个阴暗的疙瘩,那只是个让人逃避道德底线的借口罢了。
那个阴暗得让人无法说出口,却实实在在深埋于心底的念头,可能就像一把钝刀,在一点点地切割着每个皇子的心,他们却已无暇去哀叹他们父亲即将到来的死亡,只是因为他们全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明天……不管出于什么想法,第二天我老老实实地跟着钮祜禄氏走了,一路上就听见蔷儿唧唧呱呱的笑闹声,弘历为了陪她,竟然没有骑马,而是规规矩矩坐在了马车里。
我和钮祜禄氏随意地谈笑着,看着弘历好性子地任凭蔷儿在他身上揉搓来揉搓去,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
我很早就放弃了去研究乾隆皇帝个性的想法,既然他七岁的时候我就看不透,更不用想在以后的岁月里弄明白。
可不管怎样,只要让他对蔷儿处出了真正的亲情,那么蔷儿在未来的岁月里,就会有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保障了。
虽然我不知道钮祜禄氏母子与我亲近的真正想法是什么,可想想自己一开始接近钮祜禄氏的目的也并不纯洁如白雪,心里也就释然了。
我已经努力地去给蔷儿种树了,能不能遮荫乘凉,却还要看她自己。
庵堂里的姑子们一见了钮祜禄氏和我都是笑脸相迎,忙前忙后的,依我看来对我们倒是比对她们日日供奉的神佛来得还要恭敬些。
钮祜禄氏倒真是一心虔诚我佛,一听讲经最少也是一个时辰,我也只能无语相陪。
可没过了两天,蔷儿可能是因为到了新鲜地方玩得太疯,夜里睡得也不踏实,隔天就咳嗽起来,身上也有些烧热。
钮祜禄氏想叫人去请太医来,我嫌麻烦又耽误时间,只好哄着蔷儿先跟我回家。
“姐姐,真是对不住了,误了你的正经事。”
钮祜禄氏一笑,随着马车的摇晃,她头上的坠子也是不停地摆着,“瞧你说的,要是这样说,那还不如说因为我叫你们来,蔷儿才受的风,我的罪过岂不是更大了?”
我轻拍着怀里已经睡着的蔷儿,“其实你不用跟我回来的。”
“好啦,看见蔷儿这样,我的心也放不下,哪儿还能静下心来吃斋念佛。”
我们相视一笑,钮祜禄氏说完伸手轻轻摸了摸蔷儿的额头,“还好,热得倒不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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