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的人不晓得这枚小小的铜钱背后沾了多少人的血,还以为是什么好意头。
小寡妇更是傻得很,也不知道费了多少时间才换了这一千枚铜钱来。
他突然想起成婚那晚她将收来的礼钱一枚枚摊平在床上数得认真。
他当时只觉得就算是加上金陵送来得也不过是两百多贯钱,有什么值得她乐不知疲得在那里一枚一枚的数,如今想来,她是在挑天宝十二年的铜钱。
后来有一日她曾问过他要不要看一看自己的彩礼钱,他只觉得是羞辱,还将她骂了一顿。
她当时什么也没说,拎着那一贯钱出去了。
如今瞧见这些铜钱,谢珩仿佛像是看到自己的父亲如何过分宠爱江贵妃,以至于江贵妃的堂哥江南道御史江兆林成了江南道的土皇帝,不仅敢贪污整个江南道的税收,竟然还敢弑杀一国太子,妄图捧江贵妃生的五皇子做上储君之位。
他不能骂自己的父亲是昏君,这样有违孝道,可他绝不能做这样的昏君!
帝王专宠,是这世上最要不得的东西。
他待她也算是仁至义尽。
她既不肯要钱,旁的他也没法子给。
思及此,他冷冷吩咐,“连夜出发去金陵。”
齐云同齐悦知道殿下这是狠心舍了那小寡妇,谁也不敢多言,立刻指挥船夫朝金陵方向驶去。
起帆了。
因着是顺风,帆布一张开,船就像是离了弦的箭矢离了瓜洲渡口,将姑苏城远远地甩在身后。
夕阳西下,水面泛着波光粼粼的金光。
姜季泽叫人取了钓具出来,寻了好位置垂钓。
齐云笑道:“这样行舟,如何能钓的鱼?”
姜季泽道:“钓不得鱼,那就顺便喂鱼。”
“怪不得安乐殿下说裴侍从是全长安最有趣的人,可见这话不假。”
言罢,齐云往船舱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你说一个女子为何要送一个男子钱?”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殿下瞧着那些钱改变注意了。
裴季泽想了想,道:“据我所知,民间招赘婿,是要给彩礼钱的。”
齐云闻言,嘴巴半晌没有合上。
那小娘子忒大胆了,竟然是把殿下的彩礼钱给送回来了,难怪殿下那样生气。
且小寡妇那样穷的家,竟然舍得拿出九贯钱给殿下做彩礼,可见当时也是真心喜欢殿下的。
怎么女子变心也这样快?
有些想不通的齐云往嘴里塞了一颗酸梅。
裴季泽瞥了一眼他怀里的罐子,闻着味儿口水生津,问:“何物?”
齐云递把罐子递给他,“娘子自己腌的蜂蜜酸梅,特别好吃,尝尝?”
又生怕他不知道是谁是的,压低声音道:“就是那个美貌单纯的小寡妇。”
裴季泽捻了一颗放入口中,片刻,颔首,“果然极好。”
齐云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我也吃着不错,比宫里采买来的还要好吃。”
一会儿的功夫,一罐子酸梅去了一小半。
他还要再吃,裴季泽提醒他,“莫要再吃了。”
“为何?”
齐云又往嘴里塞了一颗。
裴季泽往船舱瞥了一眼,“你动了殿下的心头好,恐怕今晚没饭吃了。”
“不可能,殿下都不要了,”
齐云笑,“殿下叫我丢了,我觉得怪可惜的,没舍得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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