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折腾近两个时辰,才走回来。
同一条路,回头比离开难走得多。
经过一场暴雨的袭击,山道几乎成了泥汤。
中间有几处被滚落的山石、折断的树枝阻隔,偏偏又没到彻底堵塞的地步,一人一驴费点劲,依然可以通过。
若回不了头,也就不用回头。
想回头,又能回头,路虽然难走,却不可能半途而废
至于过后会不会后悔,这一篇翻过去下一篇怎么办,到时候再说。
下了山坡,就是谷底两座石桥。
宋微牵着毛驴缰绳,一步一步小心往下走。
看见半掩在黄泥里的桥面,也就看见了巨大的漏斗型泥石流,看见许多人在垮塌的坡上干活儿。
他被眼前的惨烈狼藉吓了一大跳,傻傻站着,半天才想起来找人,转头四处搜索。
人们都很忙碌,没有谁注意这边路口,当然也根本没有谁想到会有人这时候出现。
宋微远远望见了坐在石头上的欧阳敏忠主仆,然后费了好大工夫,才在干活的农夫里认出了独孤小侯爷和他的侍卫。
他很吃惊,一时没想到这么多人围着是在挖自己的尸体,只觉得小侯爷居然会亲自跟农夫们一块儿动手,有点不现实。
看那样子挖得还挺专业挺投入。
众人挖的就是昨夜投宿的位置,若非自己提前离开,必定要经历这场九死一生的灾难。
又看了看泥石流的范围和裸露的房屋残骸,如果屋子里的人没能跑出来,至少得死十好几个。
顿时有些愣怔,心里说不出是侥幸还是沉重。
他这么一发愣,便没留神脚下。
稍微动弹,不提防满地全是烂泥,立刻出溜坐倒,屁股就像落在了滑梯上,嗖地笔直从坡上往下坠,最后直冲到石板桥面,洗了个彻头彻尾的黄泥浴,滚成了一只泥猴。
主人遇险,毛驴提醒营救不及,仰天"
嗯昂——"
一声长鸣,也不知是在哀叹还是在幸灾乐祸。
这下,山坡上的人全注意到了。
独孤铣盯着那只泥猴看了很长时间。
看他慢腾腾地撑着桥面爬起来,因为太滑,脚底直打趔趄。
好不容易弓腰站稳,刚走出一步,也不知是扭伤了还是没走好,一个前扑,再次跌倒,差点一骨碌滚到桥下,掉进泥水里。
把手中铁锹扔给旁边的农夫,跳出淤泥,甩开大步,几下跃到桥上,拎着泥猴的腰带整个提起来,跳回这面山坡。
被人半空拦腰提着的滋味绝不好受,宋微忍不住嚷起来:"
放、放我下来!
"
却不料不但没能下地,反而一阵天旋地转,被脑袋朝下扛在肩膀上。
他挣扎了一下,扣在腰间的手指跟铁爪似的,简直要在肉里钻出几个洞来。
饶是他无视惯了此人的迫人气势,这一刻也觉得凶煞无比,不敢直拂其缨,乖乖做死狗状,任他扛着。
独孤铣把人径直扛到石坡上烧水的大锅旁边,这会儿没人用,锅里温着一大锅艾叶水。
"
嗤啦嗤啦"
几声响,宋微的衣裳被撕成烂布片子扔在地下,转眼只剩了赤条条白生生,错了,赤条条黄澄澄一尾泥鳅。
村民们都在干活,坡顶只剩两个女人在给欧阳敏忠主仆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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