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失态的说不出话,老妪叹息一声,衰老的脸庞第一次显出了怜恤,“不要慌,一切有她,那丫头虽然木,却是个天塌下来也能担得住的。”
石屋的院子相当开阔,又有树荫遮头,格外阴凉宜人。
花酿呈淡淡的粉,蕴着清洌的酒香,盛在粗瓷碗中如一瓣桃花。
老头子慢慢品饮,脸相还有些凶,眉间的纹路悄然舒开,看得出颇为享受。
老妪就着碗啃着兔丁,“老头子喜欢酒,偏偏这里荒的很,什么都没有,一蹲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他了。”
茜痕灵巧的为老人续斟了满碗,“我家小姐最擅酿酒,怎奈春季唯有花,再过些时日做些果酒,比这花酿更入味,前辈一定喜欢。”
老头子目光一亮,又抑下来低哼一声,冷冷道。
“吃了你们三个月的酒食,也该有所回报,想问什么就问吧。”
“两位前辈在此地辛劳,几样酒菜实在不算什么。”
阮静妍抑住情绪,浅浅笑道,“起先是怕您不喜,既然合意,我再多做一些。”
茜痕心敏嘴甜,马上接过话语,“前辈喜欢山味还是时蔬?今早陷阱里捕到了一只野雉,不知前辈中意何种风味。”
老头子有些绷不住了,又自持身份,扫了一眼老妪。
“他喜欢炖肉。”
老妪没好声的呛了一句,话中有怨气。
“这老不死的挑嘴,爱吃入味的荤食,又嫌僮仆粗笨,将人赶跑了。”
阮静妍心下已有了几分计议,茜痕慧黠,笑应道,“两位前辈不必再自己动手,左右每日都要举炊,正好一并做了,今晚就将炖肉送过来。”
美食美酒的诱惑非同小可,老头子狼狈的咳了两声,老妪白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们从不做白工,守在这是收了重金,你们也不用过于客套。”
阮静妍试探的询问,“您在这里是为了孙儿?”
老妪长长叹了一口气,现出憔悴的老态,“我们夫妻早年行走江湖,结了不少仇家,一次不留神被仇人寻上了门。
等我和老头子回来,儿子媳妇都去了,唯有小孙儿被媳妇护在身下,还剩半口气,我和老头子日夜兼程,将他送到方外谷才保住了一条命。”
方外谷之名阮静妍也曾听闻,顿生恻然。
“谷中的神医可治好了他?”
“他心脉俱损,必须靠谷中的灵药和针方活命,年年不能断。”
老妪呷了一口酒,颓然摇了摇头,“方外谷,方外谷,黄金能换阎王避,我那孙儿一年的药金就是两千黄金。
我和老头子舍了老脸,除了打家劫舍什么都做,也凑不起这么多,当时险些想带着孙儿一同死了算了,结果那丫头找上了我们。”
阮静妍蓦然明白过来,声音有些发颤。
“她,她从哪得来金子,难道——”
“她想求我们在山口看守,不让疯子出来惹祸。”
老妪喟然,谁会信一个年纪轻轻的胡姬,原本只当是疯话,直到她一出手五百两黄金,这才将信将疑的应了。
“至于金子从哪里来,你大概也猜到了。”
阮静妍紧紧绞住了手,指节绷得发白。
花白的头颅有些脱力的垂下,老妪喃喃道,“她确是言出必行,每年的黄金都给了,反而是我们——有一次她被疯小子一下劈在背上,我看着方外谷的时限快到了,不等伤好就恶言把她赶出去筹钱,她一声没响就走了。”
老头子开了腔,略为别扭的抚慰老伴,“是她没把金子凑够,怎么能怪你。”
老妪勃然大怒,“死老头子,还不是你当时死命的催,你背上裂着伤口爬出去试试。”
被老伴劈头一斥,老头子立刻蔫了,半晌才小声辩解,“我还不是担心孙儿的药。”
两人的话语阮静妍已经听不清了,纤手扶住额,盈盈的泪似泉水涌出,无声的跌落衣襟,无边的愧疚与痛楚交织,心口滞涩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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