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寇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将头埋在臂弯里好一会才抬起,舌头都钝了,“算我输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大概是真醉了,他不再理会左卿辞,慢慢的扶案而起,打开了门扉。
妓馆内的众多西域美人尽管被白陌板着脸强斥出去,始终眷眷难舍风姿玉貌的中原公子,无时不在留意着雅间。
此时见得门开,群情欢悦,热情迸发,越过飞寇儿一拥而入,白陌满眼是雪白丰腴的胸臂,束手束脚的哪拦得住,浓腻的脂粉香气混着西域人特有的体味,冲得他险些窒息。
飞寇儿一晃一跌,已消失在一群艳丽的娇躯后。
启程前一夜飞寇儿才回到客栈,别人已整饰一新,他还是敝旧的装束,沾染着数日纵情玩乐的酒气与胭粉气。
白陌实在看不顺眼,干脆别过了头,发现主人也在远远的打量飞贼,不多久左卿辞便转开视线,改与沈曼青谈笑。
左卿辞近日的心情不算好,白陌很清楚这全是混帐飞贼的错。
若不是他,公子怎会在斗酒之时被一群俗艳的胡姬近身。
不过纵使白陌心中有千般怨气,也不敢在人前流露半分,唯有不去理会。
飞贼或许也明白自己不招人见,驱着骆驼与阿克苏雅雇来的向导混在一处,前行探路,远离了驼队。
从阿克苏雅至吐火罗,一路处于荒原和山岭之间,驼队一行历时良久,翻越最后一座雪峰,眼前终于出现了吐火罗城的轮廓。
高高的山岭上所有人勒住了缰,俯瞰远方的大地,被壮丽的景象攫住了。
晴蓝天空下的吐火罗犹如一块被神所眷顾的领域,不见丝毫冰雪的痕迹。
厚重的赤色沙岩筑成了壮阔的城郭,城内屋宇尽为白色,造型奇特优雅,密布星罗,如神之手撒落了无数精致的贝壳,别处冰雪皑皑,这里竟然碧树簇簇,绿意葱笼,一座雄健而不失优美的宫殿在城东拔地而耸,浑圆的穹顶宛如天成,五彩的宫幡在风中飘扬,鲜艳明亮,仿佛一个异域的梦境。
一路从冰刀雪狱中闯过来,乍见这样的地方竟然有些不适,陆澜山慨叹道,“冬日如春,得天独厚,蛮夷之境能造就如此壮观的城池,吐火罗不愧是西域一霸。”
商晚抱刀远眺,听不出是抱怨还是羡赞:“我们一路爬冰趟雪,这群吐火罗人却是会挑地方。”
殷长歌与陆澜山有同感,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好容易到了,不枉这千里跋涉。”
前方拂来的暖风带着木叶和碧草的清香,令人心臆舒爽,左卿辞悠悠道:“传说吐火罗地下有热泉,国度终年和暖如春,永无冰雪之患。”
女子天性喜爱美丽的事物,沈曼青看得秀目生辉,观察也更为仔细:“西侧可是入城之处?驼队似乎不多,中原人在这里会不会太显眼?”
一言提醒,几个想到了同一问题。
大雪封山,中原来的商旅必已绝迹,一行人难免显得蹊跷,只怕一露面城卫和城官就会悚然警惕,急报王廷。
左卿辞显然早有准备:“沈姑娘所言不错,我们必须扮作胡地行客,白陌已备好矫装的衣饰,至于改形易貌之举,就要倚仗落兄施为了。”
余人恍然顿悟,一时尽望过去。
飞寇儿还在沉默的眺望,嘴角衔着一根草茎,听着点到自己,拍了拍骆驼颈侧,庞大的骆驼温驯的跪倒,任少年偏身落地。
俊颜笑容和熙,话中有着触探,也有不容拒绝的要求,“吐火罗人的样貌,想必落兄在阿克苏雅早已研究通彻,此番入城是否成功,全看落兄妙手。”
这是命令,也一场考验的最初试手。
解下驼背上的包袱,飞寇儿看了看天色,“我要顶边开口的帐幕一座,还需要清水净布、人太多,要快。”
中原人的形态与西域人截然不同,胡地无论男女都身材高大,面狭眉突,鼻陡而长,发色也是完全相异,差别如此大,形貌转变并不容易。
将雇请的向导打发回转,白陌搭起帐篷,备好物件,飞寇儿打开了一直随身,从不在人前摊开的包裹。
作为第一个改容者,左卿辞见到了内里的全貌。
大小瓶罐膏粉、假眉假须假发,还有如肤色的块状软胶,粗细不同的笔,各种古怪的事物,林林总总匪夷所思,最难得的是如此纷杂,竟然收得一丝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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