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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堂听完,叹道:“王爷如今说得轻松,当时想必是九死一生的险境。”
孝瑜小手拿起茶盏,回敬道:“孝瑜要多谢国公一直寻找,未曾放弃之恩,今日以茶代酒,望国公切莫嫌弃。”
季堂品了品话中滋味,微微一笑,爽快地喝下杯酒。
翌日,探子最新来报,姜太子已自毙于太子府,西姜皇四子将于不日登基称帝,已派使臣来大周,请求册封一事。
季堂得了这最新密报,便与礼亲王商量,问他是先行归京,还是与姜使一道?
孝瑜略略思量,选择了后者。
既然西姜局势已定,季堂便带孝瑜、阿茹等人回金州庞府,稍作休息,只待姜使到了金州,一并派人送往京城。
季堂回府当日,便于书房之中,写奏折上京,要将近日所发生之事一并呈报上去。
待写到礼亲王平安归来之处,他的心一颤,终于叹出声来,放下手中之笔,拿起一旁那道最新的圣旨来,“兄友弟恭,感情甚笃,朕甚念之,请将军务必替朕寻到……”
。
季堂哧哧一笑,不过都是些敷衍之词,也许,礼亲王不回来,才是圣上最想要的吧。
这样想着,他放下圣旨,暗自咋舌摇头,忍不住又长叹一声,自古皇家弑父杀兄之事不在少数,伴君如伴虎,难啊。
他目光转而又落在案桌旁的另两封密函上,这是近些日子由祁州送到府上来的,他不在府中,自然还没来得及看,张伯亦刚刚递过来。
季堂心下奇怪,皇帝眼线遍布,他临走前下了死令,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京中之人是不会贸贸然连发两封出来,太过招摇,总是不好。
他抽起上面那封,忽然害怕起来,除非,是家中出了大事!
第一封,他眯起双眼,展开一看,只有八个字,“小姐进宫,金口决断”
,写得虽有些含糊,但季堂旋即明白,他心下一凛,脸色瞬间苍白。
季堂急忙拆开第二封,“小姐落水,被人相救,流言四起”
,短短十二个字,他看了数遍,心头几番上下,终于明白,自己是晚了一步!
不,就算当时看到了这封密函,他也只会选择相信她。
文墨性子烈,但还算谨慎小心,不大可能主动将自己置于波澜漩涡之间,除非她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可她有什么苦衷,非得要逼得自己如此?
季堂再看回第一封,便什么都清楚了,是了,最大的苦衷,必然是皇帝逼她进宫,她却不从!
真傻啊,他心尖泛起疼来,复又低头看了看未写完的奏折,揉碎撕烂扔到一旁,提笔重新再写一道。
季堂下笔极快,一股不知是心疼、怜惜还是难受之意,在胸腔乱窜,他心口起伏,呼吸急喘。
待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方将手中之笔狠狠掷出,掌心怒拍在案上,这真真是夺妻之恨啊!
窗外那棵海棠开得正艳,他凝视许久,终抽出剑来,缓步走至树下,随手舞了几个剑花来。
剑气夹杂在徐徐轻风之间,惊得片片花瓣乍落,有些缀在肩头,他一袭青衫,衬得那些无助花瓣越发白嫩了。
季堂手中之剑,越舞越快,到最后星芒点点,已看不大清,只觉得他衣袂翻飞,如鸟儿的羽翼,能带着他一道飞起来,飞到心爱的姑娘面前,飞上快乐的云霄之巅。
最后收势,他脚步虚浮不稳,堪堪扶住海棠树才能站定,一颗完完整整的白海棠正巧在此时落下,飘飘荡荡,轻轻柔柔,他看得痴了,无意识地伸手接住。
那枚白花,落在他的大手之间,显得愈发娇弱。
季堂目光缱绻,他都想象到文墨簪着这枚白海棠的模样,必然是俏丽可人,她会狡黠一笑,然后与他斗嘴说笑,他说不过了,只能给她赔罪,她亦会温柔体贴,抚着他的眼角,轻轻一吻……
一切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之事,季堂心中抽蓄,痛苦万分,他只渴望自己能无拘无束仰头长啸一场,可最后,他口中啸出来的,皆是点点鲜红之血,有些沿唇角蜿蜒而下,有些溅在那朵白海棠上,触目惊心。
……
初夏,一行近百人从金州出发,沿官道至密州,换官船,沿洛水东去,至东州渡口下,再沿官道走个数日,就会到祁州。
同样的路,季堂走过好几次,可只有这一回,他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出来,他这一次回京城,是要送自己最爱的姑娘出嫁,他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到东州驿馆那日深夜,季堂独自喝完一壶酒,他推门而出,准备再要一壶,除了喝醉,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未来要见的人。
一轮明月高悬空中,他仰头遥望,只觉得这月色竟似能懂人心意一样,清清冷冷,季堂呵呵一笑,脚步趔趄,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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