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娘见李德让轰然跌坐在地上,忙俯身蹲下,在看到他腰间的伤口时,她的眉毛拧成一团:这伤口极深,一直通到内腹,若非蹀躞上的珠饰遮挡,可能当场就会让李德让腹脏开裂,要了他的性命。
晏娘心中一震,忙从腰间掏出一方丝帕覆在他的伤口上,低声说道,“你闭气静坐,切不可再牵动伤口。”
李德让点头,将两手放在双腿上面,慢慢阖上眼睛。
晏娘见他气息慢慢平稳,便站在他身前,一双明眸环视四周,努力搜寻老道的踪迹。
现在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只有李德让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时起时伏,没有间断,不时惊扰晏娘本就紧绷的心弦。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李德让面色苍白,额角挂着几滴冷汗,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一路滑到脖子,浸湿了他的衣领。
晏娘觉得自己多心了,于是微微摇头,又一次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别处。
可在她转头的那一刹那,李德让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或者这么说,李德让本身并没有张开眼睛,张开眼睛的是一直盖在他身上的那层薄薄的“沙尘”
,现在,他汇聚成人型,重新化成那副面目狰狞的模样,一点点地站起身,几乎整个人贴在晏娘的背后。
两个人谁都没有察觉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人,他很薄,忽隐忽现,动作轻盈得如同一片羽毛,冲着晏娘高高抬起了手臂。
他仅剩的左手焦黑干瘪,像一块被反复灼烧的木炭,手背上嵌着横七竖八的裂纹,那不是别的,是残魂反噬留下的印记。
那一年,他被晏娘用计拖过了时辰,损伤了肉身,现在,他终于可以用这只残存的左手为自己报仇了。
想到这里,老道脸上情不自禁浮上一抹有些快意的笑,随后,他抿紧嘴唇,左手绷紧,朝晏娘的脖颈直劈下去。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成功了,因为他的手已经接触到了晏娘冰凉的皮肤,他甚至能感觉到它穿透了她平滑的肌理,切向那根细长的颈椎。
可是下一刻,他手下的那个身体却忽然软了下去,像一只泄了气的纸人一般瘫倒在地上,越缩越小,越缩越小,化成一方漂亮的绣帕。
“林镜隐,你敢骗我,你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老道疯了似的回头找人,可是他身后不仅没有晏娘的身影,就连端坐在地上的李德让也不见了,不知去了何处。
他怒不可遏,横眉冲立在不远处的程德轩吼了一声,“她去哪儿了,她到底去哪儿了?”
吼声震天,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盖在程德轩和王家父子身上,把他们扮成了三尊雪人。
程德轩被这怒吼声吓了一跳,连雪都来不及拍掉,便连连摇手道,“道长,我也未曾看清楚她去了何处,这林镜隐诡计多端,要杀死她实属不易啊。”
话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强力保持面色不变,老眼微微一眯,看向老道身后虎兕的尸体,嘴巴朝那里轻轻一努。
老道会意,眼珠子朝肩膀后一斜,忽然旋身向后,朝刚从虎兕耳中钻出来的那条鳞虫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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