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觉得少年口中的“她”
似乎很可怜,换一个脾气不好的鬼,遇到这样一来既不自报家门,二来轻浮又咄咄逼人地诘问,最后还自顾自一直碎碎叨叨的神仙——
可能早已经被气活了。
但胸怀大志极有格局的碧岚稳了下心神,叹了口气。
在这样颓然又平静深潜的目光中毫无气馁,只是坚持说自己欲待出口的话。
“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
碧岚不知公子经历为何,但还是希望公子放下执念吧。”
“原来姑娘名唤碧岚。”
他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负手的姿势,低头沉吟一会儿,复又抬眼。
“碧岚姑娘这话,却是诛心。
劝别人放下,姑娘又是否万般自在呢?”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
少年甩了甩袖子,怆然离去,留下了原地兀自怔怔的碧岚。
几百年间习惯了被倾诉,一直当解语花,倒是第一次被反问。
有些黯色记忆经由索引,不由自主地串在一起。
碧岚心下一动,刹那间百转千回。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彼时碧岚尚是一只苟延残喘的鬼,醒来就是一副身负重伤倒在往生海边的惨凄凄的模样。
头痛脚痛腰酸背痛……
能叫得出名儿的部位都挂了彩,血淙淙地流,内心似有道不明缘由的无边空洞和痛楚。
战神身陨,天族封锁消息,刚统一妖鬼两界的新晋鬼王也消失了。
时局动荡,万物刍狗。
没有人、没有神也没有鬼来救她,
会留意到她这样一个渺小的存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
疼痛难忍的碧岚翻了个身,精准无误地侧落进了往生海里——碧岚投胎了。
这一世生在一户质朴农户家的碧岚不曾细究为何自己会保留有鬼的记忆——
约莫是往生海水质不好,噬咬记忆残识的灵虫基因退化罢。
她唯一着紧的是她异色眼睛。
人间少有碧色浅瞳,但见识少却淳朴的爹娘和乡邻从来不觉有异,只是依着她天生的瞳色给她取名为:郁青。
她的童年,紫里泛着白的豌豆花与白里透着粉的杏花交替绽开,日里夜里浮动香气。
袅袅炊烟缠绵着汗水横斜的目光,田里嫩生生的伙伴间嬉戏惊叫声,夹杂着鸡鸣犬吠此起彼伏。
郁青的担忧在水粼粼的人世情意里一日日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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