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掀起眼帘,枯瘦的脸颊上法令纹深刻如裁,是极显刻薄的面相,看着儿子的眼神,像在看个傻子。
季澹被她看得气势委顿,那人抢了本该是他的家主之位,抢了原本最疼爱他的父亲,哪里还在乎再抢一个他想要的女人?
眼下这国公府,母亲枯坐佛堂多年,早已不理家事,其他几房仰仗的国公爷卧床不起,也都纷纷倒戈,就连府里大小管事都听他的。
他困坐孤城,无援可求。
最后,季澹让贴身小厮带路,从墙根下的狗洞钻出府,放眼整个京城,没一个人能帮他,只得蹿至坊市,包下整间醉风楼。
一日买醉,被楼里的姑娘哄得忘乎所以,哪里还记得什么烦恼。
夜里,他哼着小调儿、脚步踉跄出了醉风楼,顶头撞见仇人迎面走来,一时间怒从心头起,乜着惺忪醉眼,恨声怒骂:
“季湛,你个狗……”
话刚出口,一支弩|箭自季以舟袖口激射而出,擦过他脖颈直直贯入衣领。
箭势劲猛,径自带着人连退三步,牢牢钉在身后的廊柱上。
弩|箭位置稍高,季澹被提得踮起脚尖才勉强挨着地,一摸脖子,抹了满手血,吓得顿时咬到舌头,大喊:
“撒……人啦……”
可惜他只带了个小厮,从前出入随行的护卫家丁一个也无,实在没本钱做威做福,一眼瞧见后面的解斓,大声求助:
“解二哥,快救救我。”
解斓半转过头,只当看不见。
他知道季以舟的过往,比其他人都多。
对于他与季家的种种,选择袖手旁观,是对兄弟最大的支持。
季以舟缓步踱上台阶,面具下薄唇微勾,笑意温和,仿佛刚才一见面就要人命的,根本不是他。
然而眼前这张狰首面具,曾经是季世子的噩梦。
季湛刚认祖归宗那会儿,世子爷就纡尊降贵,亲自上门示威,警告的话还未出口,只伸出一根手指头,面前这人眼都不眨一下,就把他手指掰折了。
那一次,他分明瞧见面具上狰狞的凶兽,呲牙朝他冷冷一笑。
更可气的是,当他告状到父亲面前,昌国公却一味和稀泥,笑容可掬地替两人说合:
“你五弟出身军伍,脾气不大好,你们是亲兄弟,澹儿你做兄长的,就该委屈一些,以后多让着点他。”
季澹暴怒,他那么多兄弟姐妹,哪个不是亲的?在国公府,谁见了他不是大气儿不敢喘一口,怎么到了这个,就得他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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