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梦想也被父亲彻底打碎了,在他终于鼓起勇气袒露心声的这一天。
少年擦了擦酸涩模糊的眼睛,他已经分不清那些滚烫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了,又是谁把这场深冬的大雨煮沸了呢。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身形清瘦、撑着伞、从小巷的另一头、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的人。
不知是伞面太重,还是雨水太大,那人走到面前,他却总也看不清他的脸。
他听到那人叹了口气。
他看到那人脚下染成鲜红的地面。
那人全身都在流着血,无论是身体,还是被血浸透的层层衣衫,鲜血流淌在地上,又渗进小巷的青石板砖里。
他发现那人受了很重的伤,他抹了抹脸,想上前扶住他然后打救护电话。
却听到那人开口说话了。
是对他说的。
“生命本身……就是足够温柔的存在……”
那人的声音并不响亮,温温软软的,带着尾音,少年听惯了父亲的雷音咆哮,他第一次听到这么温柔的声线,那声线穿过重重叠叠的雨幕遮掩,穿过他痛苦无措的年华往昔,轻飘飘地,像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却又如世间最雪亮的利刃——一往无前地、就剖开了他的心底。
那人说:“我们经历漫长时光等待着的,就是对于我们生而为「人」这件事,最简单也最坦荡的回应啊。”
少年睁大了眼睛。
那人说:“你说是不是呀,梦追人?”
那一刻,好似深渊湖底升腾起所有梦想残片,长春藤的种子在荒芜岁月开枝散叶,死去的诗人睁开双眼,晨曦拥抱住漫长永夜,腐朽的枯骨忽有狂花鲜艳,英雄以断臂重新握住宝剑——
雪川光跌坐在地上,他听到自己几乎是喷薄而出的声音——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笔名?”
那人笑了笑,俯身将两个信封轻轻地放在了雪川光的面前。
雪川光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张苍白到透明的、却依旧绝致动人的脸。
“林、林先生……”
是仅有三面之缘的、后来他一直没见到的、羡月楼的店长。
林雨行把伞也给了阿光。
这才转身离去。
他好像不想用任何空间隔绝的奇术,大雨瞬间将他淋了个通透,他却摇摇晃晃地走着,低低碎碎地笑着,任一身蜿蜒连绵的血迹在大雨中肆意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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