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戍卫的那座城池叫沃桑,每年十一月不到,大雪埋腰,冷得能把人耳朵冻掉。”
商闻柳惊异地抬抬眉毛,捏捏自己的耳垂。
他很想接着问下去,譬如边关是怎么样的景致,朔西部族是如何作战。
但温旻未必会说。
他重新看着那个伤痕累累的水囊,上面有深深的几道刀劈的痕迹。
大约就是,死里逃生那样的境地。
“话说起来,”
温旻托着他的臂膀,状似不经意提起,“你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这我怎么会知道。”
商闻柳提起还有些后怕。
温旻沉默一会儿:“把你扔在这的人,我恐怕已经猜到了。”
商闻柳吸吸鼻子,轻声说:“赵文良。”
“你知道?”
温旻一怔,笃定说:“那个坏胚,在京城还有赵尚书管教,到了南关就是野狗脱笼,朝廷命官也敢加害,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赵文良总有冉槊压着,不提这个了。”
“不提?”
温旻尾音一扬,看向那池塘,“你差一点死了。”
“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赵文良可以暂时找人管束着,守备军那里必须轻拿轻放才行。”
温旻深锁双眉:“如果是冉槊默许的呢?富戍廷请你坐镇,就是为了压死朱文逊,现在京城和布政使司都知道南关的瘟疫,很大可能独善其身,不会再增调官员,这里就是孤城。
守备军有了倚仗,自然是百无禁忌了,那么孤城之中所生之事,或黑或白,不都由着悠悠众ko吗,守备营光是军官就几百人,他们要毁你,你一张嘴怎么说得过。”
“就好比今日,若你溺死池塘,这或许对你还是最好的结局,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了什么事,富戍廷也可以全部推到你的头上。
生受万方雷霆之怒,不怕粉身碎骨么?”
商闻柳捏着粗粝的水囊,眼睑微垂:“富参将......是为了南关百姓。”
温旻道:“人心难测。”
“朱文逊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南关乱起来。
为官者为天下竭肝胆之忱,虽死何悔。”
温旻叹气:“你为天下,天下却不见得领情。
关了城门,这城里有多少指着你骂娘的,你知道不知道?”
商闻柳轻笑:“何须领情,于己问心无愧才是君子之道。
今日我若逃了,往后哪还有清名二字可讲,说来说去,也还是为了自己罢了。”
“你真想做君子,可世上君子太少,”
温旻拉长了音调,有种老学究训*弟子的派头,“你在一堆臭鱼烂虾里做君子,不怕被淹没吗?”
“臭鱼烂虾?”
商闻柳还了水囊,在波浪一般连绵的金色云浪下,停驻了脚步,“温指挥妄自菲薄了吧?”
夕鸟影乱,扑簌簌的,数点黑影远上云霄。
温旻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
他重新仰头,望着天上残尽的红霞,绵亘的巨大云块被清风吹裂成小团的云絮,橙红色的夕照在云层中间迅疾的燃烧。
他曾经很多次和商闻柳并肩看到这样的景色,这一次却有什么不太一样。
温旻抬起手,又放下,他舒一ko气,胸中有什么消散了。
他豁然微笑道:“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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