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菜再丰盛、酒再香,这种令人窒息的、充当比赛中场休息的气氛怎么教人吃得下去。
向玲坐在齐向然斜对面,眼圈还红着,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颓然,她一向是个女强人,商场上不知打了多少胜仗,却在养了十八年的儿子面前沦为挫败的一方。
她没再说出任何指责的话语,因为这场错误找不到能担责的过失方。
或许人人都是过失方。
“来吧,吃饭的时候都别想那么多,”
齐正荣坐在主位发话,以顶梁柱似的一家之主的姿态,“这一桌子菜,都是你们从小爱吃的。”
是啊,好多道菜都是齐向然和江纵爱吃的。
齐向然捏住筷子,手指盖都因为太用力而发白,心脏开裂的碎渣好像顺着喉管涌到了嗓子眼,割得他稍微一咽口水就酸痛难耐。
江纵看了他一眼,给他碗里添菜,齐向然盲目地动筷,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忽然一阵门铃声,保姆阿姨赶紧出去,没多久,领进来一位打扮时髦的短发女孩。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
江惜探头看了一圈,发现人都在餐厅,“隔老远就闻到菜香了,叔叔阿姨,不介意添我一双筷子吧?”
“还能少得了你的?”
向玲勉强笑了下,吩咐厨房添碗筷,“今晚怎么不在学校住?”
“我妈老毛病又犯了,腰痛,我回来看看。”
江惜径直走到餐桌坐下,她视线很轻地在对面的齐向然和江纵身上扫过,“在外头瞧着辆挺眼熟的车,还以为有些人良心发现终于肯回家了,没想到人家还是三过家门不入,学那大禹治水呐。”
她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对向玲说:“还是您家饭菜香,我这不也闻着味儿来了么。”
桌上人都听明白她这话对江纵明里暗里的讽刺,向玲看了眼江纵,见他面色如常,便放下心来,淡笑着说:“那你就多吃点,你们学校那些饭哪有家里的香。”
“是啊,外头的饭哪儿有家里的香。”
江惜不客气地夹菜吃,又朝于俊兰一抬下巴,“俊兰啊,你说是吧?”
于俊兰有些懵,他见势头不对,装了一晚上的透明人,不知道这会儿怎么话题又丢到他身上来了,偷偷看了眼江纵,抓着筷子嗯嗯啊啊,想避开东引的祸水。
“要吃饭就好好吃饭。”
江纵淡淡看江惜一眼,“不想吃饭你可以回去。”
“哟,这人谁啊?”
江惜睁大了眼,佯作吃惊,“见面招呼都不打一个,我还以为不认识呢?”
“好了小惜,”
向玲拦她的话,“你哥哥也难得回来一趟。”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
看起来江惜今晚是不准备罢休了,“我只知道有个混蛋三四年对家里头不闻不问,自己妈生病了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眼,这能算是我哥哥吗?”
江纵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她,似乎任她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江惜冷哼一声,瞥了眼齐向然,抬着下巴:“这又是哪位稀客啊?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那张和江纵不怎么相似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不依不饶地说:“老混蛋带出来的小混蛋,这叫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好的不学,混账事儿倒是学得样样精通,嘿我还就不明白了,读了这么多年书,那良心都读狗肚子里去啦?要我说,有骨气走了就别回来,还在这舔着脸吃什么饭呐……”
“江惜。”
江纵筷子重重一搁,那双劲眼沉静得像寒潭,语气也是冷的,话却说得不急,“读了这么多年书,分寸两个字是不是还没有学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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