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雾未收,宫墙垂柳。
从五品以上官员步行于宣政殿外,站成两排,成元帝身着常服从寝殿里走来,內侍高呼一声起朝。
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身若御炉香。
左右史官夹香案分立殿下,百官开始奏事。
洪御史手执快报开始宣读灾情近况,每念一句,官员的心就跟着揪一下,暗道一声毁了。
这次黄河发生的大决口,不止让豫东、冀南遭了难,现如今连鲁西北都有大片的土地被淹没,再这么下去,别说国家财政扛不住了,便是明年的收成也不用指望了。
洪御史阖上了折子。
不及半晌,中书令及左仆射文樟便带头指责工部的不作为。
左相许柏林携同僚反唇相讥,大意便是——别光骂工部,你有啥能耐,你来。
你来啊!
一群老狐狸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很快,太子门下的御史大夫洪承,兵部尚书郑永与六皇子一脉就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挖苦和讽刺。
表面言笑晏晏,实则句句都往心窝子里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早朝,又成了太子与魏王之间的博弈。
不相干人等皆缩起了脖子,低头看地,默默算着下朝的时辰。
成元帝脸色铁青,掂着手里的奏折“啪”
地一声拍到了桌案之上。
“我晋朝百姓在外受苦受难,朕忧心忡忡,数夜未眠,你们这些肱股之臣、国之栋梁,除了说这些昏昧之言,还能作甚!”
皇帝一怒,寒冬腊月,众人打了个寒颤,殿内雅雀无声。
就在这时,李棣上前一步道,“臣,愿前往豫东治水。”
成元帝眉毛一挑,“哦?李侍郎有何计策?”
“臣以为,治水还应以修建堤防为要务。”
一听又是修堤防,成元帝的脸色不免平淡了些。
人人都跟他说修建堤防,吏部拨给堤防的银子还少了?成效呢?修了塌,塌了再修,与无底洞无异。
成元帝不置可否,冷眼看着群臣。
太子殿下上前一步道:“儿臣有一物想交与陛下。”
成元帝淡淡道:“何物?”
太子道:“儿臣前两日曾去过一趟大理寺狱,见到了罪臣沈文祁。
沈文祁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颜面圣,便托儿臣将这两本书呈给陛下,一本为河防全览、一本为两河管见。”
洪御史搭腔,“河防全览……两河管见……这两本书,臣倒是未曾听过。”
太子答道:“这两本书皆是罪臣沈文祁在狱中编撰,本宫也不曾读过。”
罪臣二字,太子咬的极重。
话音甫落,六皇子和左相许柏林目光不由一紧。
成元帝接过,低头翻阅。
看看殿内这些只知道说些狂悖之言的废物,再看看手里的两本书,若说心里毫不动容,那定然是假的。
这上面的字字句句,说是毕生心血也不为过。
赤诚之心跃然纸上,惹得皇帝拇指轻颤。
陆宴抬眼便知,太子此举,是送到皇帝心里头去了。
若说豫东的民愤是一把火,那沈文祁这两本书和他找来的那位“天师”
,就是将火烧的更旺的干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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