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简感觉到她的眼泪,伸手要帮她擦,抬手才发现手是脏的,然后又要去撸袖子,结果袖子放下来,还是脏的。
他立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了。
“别哭。”
他只能有些无奈地道:“这边风大,要吹坏了,我手是脏的,没法给你擦。”
谢惜听到这句,一颗心终于落定了原位,想哭的意思又强烈了些。
可她垂眼就看见杨简单薄的衣衫,想自己若是这么哭下去,他还得一直这么冻着。
谢惜硬生生忍住了,从怀里抽了帕子把脸擦了,然后把风帽拢紧,将手里的帕子丢给了杨简。
她恶狠狠地道:“这个给你,我走了。”
杨简接住了,没仔细看,就见她转身快速要上马。
他大步迈过来,一把抓住她的马鞍,拦住了她的动作,问道:“去哪?”
她的脸被风帽边缘的毛绒遮得严严实实,杨简此来几乎看不清她的脸色,只知道她哭了,也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打算。
谢惜吸着鼻子,道:“我不走,难道留在这里吗?”
杨简执拗地看着她,反问道:“你要走,为什么还来?”
他亦有不甘,道:“阿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谢惜低着头道:“茂文见了我就跑,我以为你们是不想见我的……我只是想见你一眼就走,没想要打扰你们。”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
杨简轻抒一口气,道:“还好我出来得快,不然你真要走了——茂文是赶紧回来找我的,他怕你走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道:“就是为了我来的,是不是?”
谢惜点点头,看见他明显消瘦了的身形,伸手推了他一把,道:“快回去把衣裳穿上,这么冷的天,你真不怕冷吗?”
杨简哪肯这时候走?茂文茂武趴在墙根听够了,觉得这时候可以出面了,于是迅速跑过来,把外套帽子一股脑扔给杨简,而后道:“主子先走罢,我们和常哥说过了,让你今日先走。”
而后一溜烟地跑回去了。
身影消失的时候,还不忘给谢惜招了招手。
杨简也不多废话,两下把衣服套好,从谢惜手中接过缰绳,要带她走。
他手一时还是冷的,犹豫着没拉她,谢惜没有多言,跟上了他的步伐,主动握上了他的手。
他立刻收紧了手指。
他一路牵着她回到住处,将马栓好,而后带着她进了一个很小的屋子,面对家徒四壁的景象,难得有些拘谨,只扯了一块毛皮放在木板床边,让她先坐。
杨简关上门,在中间的小火盆旁生火,故作轻松道:“这房子小,他们都去挤大通铺了,没人要。
我和茂文茂武,还有其他几个旧部下,一共七八个人,不愿意和他们挤,就一起住了这里。
不过这会儿没有别人在,你先安心坐着。”
他熟练地生火,用自己的杯子接了热水,走过来递给谢惜,道:“暖暖。”
谢惜看见他窘迫的生活,没有接,而是站起身来,拥抱住了他。
杨简沉默了。
他没有作反应,只是默默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叹道:“阿惜,我衣裳是脏的。”
谢惜没有回应,只是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杨简有些无奈,静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拥抱住了她,仿佛对她投降似的。
他眼眶亦是湿润的:“阿惜,你一个冬天都没来,我有时候想,你要是一直不来,也好。”
他刚来的那些时候,睡不好觉,只要一闭眼,当初上京那一幕幕就在他眼前不停地晃。
他学了一生忠心为国的道理,自己却不得清名,家人又有叛国之罪。
他想说自己所做所为并没有错,可是家人们冰冷的尸身和血液缠着他,仿佛看不惯他尚存于世般,拉着他要往地狱去拽。
杨简真的想过一死了之,可是茂文茂武又在旁边同他说,坚持一下,谢姑娘不是答应了您要再相见吗?他便有些迟钝地想:是了,他约定了要再见,如果谢惜来了,他不能让她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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