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厢心不在焉的,梅浔之就从一口呷不断的热粥里得到了喘息的良机,又发作起来:“我听说了,和你一批留洋的,陈令他们家的二小子要等下个月才搭船回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学堂里的课业都修完了没有?”
梅洲君敷衍地把头点了一点。
“你看看他,”
梅浔之转头道,“这个样子!”
素贞道:“梅花,老爷说得在理,你也当听着点儿。”
梅洲君立刻皱眉道:“别叫我这个。”
他小时候害眼病,江湖郎中说是得祛邪,因此当女孩儿教养过几天,得了个小名,现在年纪长了,怎么听都害臊。
素贞笑笑,道:“大少爷还不好意思,这就是知廉耻,老爷你同他好好说道,他能听得进劝。”
“你就偏着他,”
梅浔之道,“这小子可不见得领情。”
只是他要维持这大家长的威严,实在是有心无力,下一秒,就被一道蜜丝佛陀的香风所拂面,紧接着两条白腻温滑的手臂就裹到了他颈上,扳过他的面孔。
两片涂得鲜红的嘴唇,在拥抱深处杀将出来,这个吻就有了酒桌劝酒般的热情,没有男人会拉得下脸,只能张嘴接着,一杯一杯往肚里灌。
梅浔之被六姨太这么个旁若无人的热吻骇了一跳,既看不上她身上的风尘气,又架不住热情和她推杯换盏,颇有些骑虎难下,脸上很快就冒了汗。
正这心虚气短的时候,他却听到了喀嚓一声响,立刻一把推开六姨太,叫道:“梅花!”
梅洲君正把玩着相机,闻言笑道:“我可没拍你,难不成还能寄给报社不成?你又不上相。”
“什么时候了,还摆弄这东西!”
六姨太笑道:“大少爷孩子气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旁若无人地拉开椅子,就贴着梅浔之的左手边坐下了,这种天气,还只穿了件水滴扣无袖旗袍,裹了条银鼠皮围脖,两条手臂丰腴而不见骨,仿佛丝毫不畏寒。
只是落座之后,就拿手掩着,打了个喷嚏。
“昨夜凉着了。”
她道。
素贞道:“叫大夫来看过没有?这时候春寒最渗骨,容易落下病根子。”
六姨太笑嘻嘻道:“可不是,我想也不能光我一人害这相思病,特地跑过来,刚都传给老爷了。”
梅浔之道:“饭桌上也没个正形,是什么样子?”
素贞又劝道:“你看你,相思病还没传成呢,倒成了肝火旺了,大清早的,在桌上发了多少次脾气?这几天净说什么头疼,可不是气出来的,和和气气,和和气气!”
“嚯,原来不光我一人触老爷的霉头,大少爷,你也犯老爷手上啦?”
梅洲君又不得安生了,也不接茬,就只是笑笑。
在女人窝里待了这许久,还得有些闭口禅的本事。
只是这一次,六姨太的怨气,已经不光从唇枪舌剑里往外钻了。
梅洲君只觉得小腿上被鞋尖轻轻一碰,仿佛是个变换二郎腿的动作,那尖尖的女士皮鞋,就不偏不倚地挑起了他的半截裤管。
“冷死了,”
六姨太捧住了燕窝粥,也不喝,一手用汤匙缓缓搅动,笑道,“我得暖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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