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般的虔诚,献祭般的决心。
眼神晃动,沈流云瞧见那地毯上多出的一个窟窿,觉得自己的心脏也生出了同样的窟窿,冷风呼啸着灌进去,从里往外撞,撞得支离破碎,生生作痛。
这种痛苦跟画不出画的痛苦相近,却又有着微妙的差别,不会让他焦躁地发火,亦不会让他郁郁地抽烟,而是憋闷的钝痛,时时刻刻纠缠着,绞紧着,始终不得纾解。
然而好的光线是不等人的,沈流云决定不再为这种不知缘由的痛苦困扰,起身去楼下拿需要用的东西。
闻星在原地等人回来,蹲得累了,索性坐在了地毯上。
他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仅没能从沈流云口中要到明确的爱,反倒献出了更多的东西。
他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但放弃苛责沈流云的狡猾卑鄙,心甘情愿成为沈流云艺术创作的牺牲品。
他从前不知爱至深处竟会面目全非,甚至自甘下贱,分明痛苦难堪却又始终下不了离开的决心。
斩草除不了根,藕断仍会丝连。
在这样一份畸形的爱里,苦痛与甜蜜并存,厄难与幸福共生,恍若踏入深不可测且难以逃离的沼泽地,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沈流云拿回来的东西除了一些布置场景要用到的道具,还有一瓶喝掉三分之一的威士忌。
威士忌不加冰,纯饮,刺激但伤身,沈流云最喜欢这样喝。
这能让他的大脑极度兴奋,思维高度活跃。
闻星自认是个俗人,亦不胜酒力,喝威士忌常要加冰。
有回沈流云在边上看他加冰倒酒,插了句嘴:“你听见了吗?”
“什么?”
闻星不解。
沈流云眉梢微挑,示意闻星去听酒液流经冰块时发出的滋啦声响,“威士忌在尖叫。”
那你现在有听见我的叫声吗?
闻星望着仰头饮酒的沈流云,心底突然生出这么一句。
太多的事接踵而来,闻星这会儿实在有些倦了,也想喝点酒,好让自己的精神不再紧绷。
“有杯子吗?”
他问沈流云。
不料沈流云听后却把酒瓶拿远了,故意放到他够不到的地方,而后俯身与他接吻,将唇齿间的酒气渡过来。
闭眼的瞬间,闻星感到身体逐渐变得轻盈,却也分不清究竟是酒精,还是沈流云的吻更能麻痹他的神经。
浴缸被沈流云简单地布置了一下,闻星看了个大概,未能读懂这份布置包含怎样的设计想法。
不过沈流云让他读不懂的事情太多,已经不差这一件。
看着眼前被布置得稍显陈旧的浴缸,闻星倒是回忆起曾经在展览上看过的装置艺术作品,与眼前的浴缸有些相似,创作者是姚宣哲。
当时见闻星在作品前停留太久,姚宣哲特意走过来跟他聊天,对创作思路侃侃而谈,还略有遗憾地表示自己原本打算在浴缸里造一条美人鱼,不过因为时间短暂外加没有找到合适的原材料,只得作罢。
姚宣哲欣赏了一番自己的作品,而后饶有兴致地发问:“你觉得如果真的有一条美人鱼,它是会跟着这片海域一起被垃圾污染,还是背负起拯救这片海域的责任?”
闻星当时并未给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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