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虽小,却五脏俱全,好些家私还是老太太替梅卿打的嫁妆。
她呆望一圈,只想着走,手却挣不脱。
柳朝如一眼转来,攥着她笑,“你的屋子在东厢,也领你去瞧瞧。”
发着蒙,又到东厢屋里,这屋子倒大些,也是新换的家私,一应都是寻常的木料。
柳朝如笑睇她一眼,“我知道你喜欢摆排场,什么都要使用好的。
体谅体谅,我不过是个两袖清风的县官,只能做到如此了。
可饭总归能叫你吃饱,一季也能裁两身衣裳,就是料子没那么好。”
说得老太太益发蒙了,等醒过神来,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个疯子!
我几时说要住到你这里来?!”
“都是你的女婿,总不能只叫孟大人担着吧?我也该敬这个孝。”
老太太望他一会,陡地提起唇角讥他,“有这个孝心,留着敬你老娘吧!”
她转背要走,又听柳朝如在身后冷了嗓子道:“为官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你就不怕孟府台哪日落了,你跟着他,迟早有吃不尽的苦头?你不过是他的外亲,及早脱身,就是日后有什么事,也牵连不到你。”
那背影顿住,回首过来上下扫他一眼,“玉哥儿好好的,会有什么事?”
“难说,官场永无宁日,你去问问他,他想必也知道京里来的那位大人是来做什么的。”
他满大不在乎地笑着,又步步踱近,托起她的手,“梦荔,掺和这些事做什么?早早到我身边来,往后我养着你。”
多少年没人喊这个名字了,她都快忘了自己叫这个名字。
陡地给他这么一喊,年轻时候的屈辱与贫寒冷不丁兜转袭来,她是为父母所弃,世道所嫌的孤儿,唯有金银傍身。
她咬着牙根笑,“你太穷了,我过不惯你这日子。”
“过着过着就惯了,或许有一天,你还舍不得这样的日子呢。”
老太太带着视死如归的气焰挺直了腰杆,“就是死,我也要躺在金子打的棺材里。”
柳朝如也笑了笑,不言不语地,有些成竹在胸的意态。
老太太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横他一眼,裙角汹汹地滚动着去了。
归家谁也没提起,只独自睡在床上呕了大半日的气。
梦迢来问她,她只说柳朝如应承了写信往章丘去,信到便放人。
又借故身上乏累,赶了梦迢出去。
直睡到入夜,睁眼那口气还在心口堵着,却不似先前那般恨得捶胸顿足,反而有股子隐隐的得意。
有个人背地里如此痴迷她,到底是令她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尤其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可里头错综复杂的干系,又逐寸将她勒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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