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元徵看完信,打发人下去。
把信纸揣进宽大的衣袖里,出门,策马直奔皇宫。
当今天子得知他今日入宫,早早便让人把当年合妃居住的寝殿重新拾掇了一番,摆上点心热茶,从下朝开始一直等到午时,随时准备迎候大驾。
元徵入了宫,跟着带路的太监往里走,路过的屋舍楼阁统统未能入眼,还是江南的房子好看啊,小巧精致,看着舒心。
到了宫门口,太监也不通报,直把人带进去,末了,在一袭帘栊前停下,尖声道:“陛下,四公子来了。”
元徵听得这声四公子,暗暗撇一撇嘴。
太监回身,一把柔软如蛇的腰快要弯到地上,“四公子,请。”
说罢打开帘栊,元徵抬腿,跨进门去。
元徵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看上方端坐的人,走到屋子中间直直跪下,朗声道:“草民叩见皇上。”
他自称草民,便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上首的中年男子心中喟叹一声,不愧是她的儿子,连这性子都跟她一模一样,唉。
“徵儿。”
元桦自椅上起身,寻着台阶一步步走下来,一开口,一副忧郁难当的口吻,似极当年北君楼上说两句便会脸红的年轻书生,脸上三分忧郁,三分悲悯,余下四分是身为天子的威严和自持。
元徵直直跪着,不答应,不迎合,亦不抬头。
“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皇帝在离他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脚上好像被无形的锁链绊住,再不能前进分毫。
元徵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泼皮猴儿般的笑,“皇上言重了,草民万万不敢。”
“你都不肯叫我父皇。”
元桦说,边说边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近看这张年轻的面孔,竟跟记忆中的她长得一般无二,眉宇间的温柔被英气取代,好不耀眼。
元徵看着他,嘴角一弯,一副被养坏了的世家公子,“父皇。”
撒娇的口吻,让人招架不住。
元桦眼底风霜一除而尽,换上无限温厚,“旨意我已拟好,明日早朝,便会召告天下,公布你的身份。”
“不太好吧?”
元徵一脸惊讶。
“哪里不好?”
元桦皱眉。
“我在江南自在惯了,没有什么身份拘着,如今若是换了这重身份,以后无论走去哪里都有人盯着,怪不自在的。”
元徵一脸为难,“况且,父皇知道我是谁就行了,其他人也不需要知道那许多。”
元桦伸出手,犹豫几许,手掌才落在对面年轻人的头顶上,掌心下传来的温热差点让他热泪盈眶,这是她的孩子,是他们共同的孩子啊,“我与你母亲情深意浓,当年若水家念在你年纪幼小入宫多有不便,所以便留在江南照顾,如今你既来了,便是皇室中人,身份一定要有;今天起,你便是我朝的四太子了。”
王朝惯例,当今君主可从诸子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加冕太子之衔,在东宫太子未册封之前,几位太子均有机会公平竞争,此举一来可同时选出多位储君,以备王朝永盛不损,二来大家位置相等,亦不存在悬殊这词。
只是如今的三位太子皆是为王朝立过功劳好不容易得来的。
而元徵,他什么都没做,便白白捡了四太子的名头,难保有些人眼热不服。
元徵仍十分为难,元桦大手一挥,“好了,此事便这样定下来了,你我父子第一次相见,你得陪朕好好吃顿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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