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潼关往西六百余里,走出崤函古道,告别大河涛涛,沿着汤汤渭水,穿越关中沃野,时间也在艰难的旅途中悄然跨过冬季。
赵建武十五年(年)春,雍州,扶风郡,雍城。
经过一段艰辛甚至是惨烈的旅途,自邺城的高力戍卒们,终至雍城,到这儿,距离凉州戍所,也就不远了。
然而,上至军官头领,下至普通戍卒,无一丝庆幸激动之感,相反,压抑了几个月的怒火,已然快到压制不住的地步。
从崤函道间,戍卒们就已经开始各种减员,冻死的,病死的,饿死的以及各种意外,出人意料的,反倒是饿死的人较少。
原因很简单,苟政默默关注的高力督梁犊站了出来。
鉴于各部缺、断粮的情况,戍卒饥馑,军心不稳,在华阴之时,梁犊特地召集诸军各部领商讨,协调口粮,相互援应,以济冻饿。
为作表率,梁犊特地从其本部存粮中,分拨出上百斛粟,格外大方。
诸部领军官,或迫于梁犊威势,或许感其行之“诚”
,也都响应,如此,群情一致的情况下,戍卒冻饿致死的情况大大减小。
苟氏部曲作为戍卒中的“富户”
,当然也出了一份子,从本心是不大愿意,但又不敢自绝于同军袍泽,然而,最后名头却让梁犊一人赚去了。
不只是协调口粮救济,对染病的士卒也尽力救治,这当然只是象征性的动作,缺医少药的条件下,如何救人,所有人也都只能寻求自救。
倘若染疾,只有硬抗,抗不过就去死,就这么简单,而不被视为异类被抛弃,就足够庆幸了。
因此,对于染病的戍卒,梁犊做得更多的,还是帮其料理后事,便是没法保证有草席裹尸,至少也帮其挖掘一方黄土掩埋,立一青石,作为坟茔。
事做得很糙,甚至有些敷衍,但很得人心。
同时,在西行途中,因为度缓慢,面对监押将吏的催促驱逐,过分之时,还是梁犊站出来,据“理”
力争。
据说梁督大义凛然,隐露威胁,迫使监吏服软,也让众戍卒能得少许喘息之机,在西行路上多了那么一丝苍白的从容。
经过上述几番动作,梁犊在戍卒之中威望大增,再加职位上的加成,高力们渐渐心向之,颇为拥护。
而苟政对此的评价,很直接的两句话:邀买人心,意图不明。
进入关中平原之后,军中流言便开始增多了,当然,除了对朝廷的怨望之外,也不是没有好传闻。
比如,就有人说,凉州刺史麻秋已于金城、陇西等地准备好戍所、粮食,只要抵达凉州,有吃有住有穿,日子就好过了。
虽然这样的说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极大的失真,但对于深陷徙边泥潭的戍卒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绝望之中仅存的丝丝微弱希望。
与之相对的说法则是,金城、陇西都是对抗凉州张氏的最前沿,条件艰苦,危机四伏,何来的好日子。
军政长官又是麻秋,这虽是大赵的名将,声名赫赫,但也正是在他的率领下,伐凉之战惨败,死者数万,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凉州边陲都不是善地,戍边更是最为艰辛危险的事情。
也不知是有人把苟政在潼关前的一番见解传出去了,还是军中有所见略同的英雄,朝廷欲以他们四讨凉州流言也传开了。
流言初起时,苟政是吓了一大跳,大兄的担忧还就成真了,一个祸乱人心的罪名安在苟政身上一点都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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