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罢了,毕竟在羯赵军事动员体系下,所有充军之丁壮,都需贡献车、牛、粮、绢,那是连人带家产被吞个干净,不从者死,突出一个简单粗暴,毫无道理可言。
因此,这上万戍凉高力,自备车马粮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而他们这些人,本是“戴罪”
之身,威胁较大,采取一些防备措施也是必要的,不只禁止兵器、甲胄的携带,还限制口粮,以一人两斛的量计。
且不提一人两斛的口粮能否支持所有人抵达凉州,并安顿下来,也不说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备足粮食,就这朝廷还怕高力戍卒吃饱了,临出前又从戍卒身上刮了一层油,甚至可以说是刮了一层皮。
负责收缴粮食的中军官兵还直言,他们这些人携带粮食必然额,身上也不知藏着多少其他食物,不治违禁抗命之罪,就已经是朝廷对他们格外宽容了,他们应当感恩
从邺城走到凉州,遥遥一千五六百里长途,可想而知,在短缺的物资供应以及紧张的行程下,这些高力戍卒从精神到肉体上,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而他们这些人至少还有“苟氏”
这面旗帜可以团结依靠,有勉强坚持的资本,路途中还能够互相帮衬,至于那些没有真正依靠的“散兵游勇”
们,日子就凄惨了。
如今他们这些人,与此前见识过、杀戮过、掠夺过的小民、黔,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同样是饥寒交迫,同样是朝不保夕,同样面对强权的野蛮凌虐。
若是过去的苟政,即便满怀怨望,或许也就心里骂骂,嘴上不敢表示分毫,然后和这成群结队的戍卒一道,麻麻木木、浑浑噩噩逶迤而行在这艰苦旅途,走向绝望的深渊。
但如今的苟政,别的不提,至少不会选择在沉默中死亡。
然而,只稍微“爆”
了下,就遭到了来自大兄苟胜的强力镇压。
对此,他还真就没法生出多少怨气来,这个世界,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苟政指手划脚。
同时,来自大兄关怀与爱护,苟政也是能实实在在感受到的。
污浊而残酷的世道,让挣扎其间的人们,多了野性甚至兽性,信义也变得弥足珍贵,像苟氏兄弟之间这般保持着一种相对纯粹、真挚关系的,实在不多。
忙活结束,苟安又很是熟稔地坐回到苟政身边,舌头一伸,将嘴角残留的渣子卷入嘴里,含吞入腹。
也不怕烫,直接探手将燃烧的柴火摆弄一番,压抑的火苗迅蹿起。
汉子名唤苟安,自然是苟氏族人,沾点亲带点故也很寻常,不过更为重要的是,他是大哥苟胜派来辅助苟政管理这一什部卒的。
如今的苟氏部曲中,苟姓虽然不多,但剩下各个都是精悍之士,就连苟政此前也有一手不错的骑术与射艺。
苟安就更加甭提了,十五岁就跟着苟胜到军中打拼,手上也是有十几颗人头勋章的,在苟氏部曲中当个队主都绰绰有余,放到苟政身边,更多的还是出于大兄对小弟的关爱。
带有几分探究与好奇的目光落在苟政那张沉静的面庞上,那思索的眼神中仿佛闪烁着有别于绝大多数戍卒的光芒。
苟安嘴角一咧,露出他那憨直之态,一种安慰的语气劝道:“郎君还在为适才之事烦忧?我追随幢主多年了,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不过,依我看来,实无必要”
听其言,苟政一时没有接话,而是捡起边上了几根枯枝,折了折丢入篝火,一股刺鼻熏眼的青烟迅冒出。
偏头看向苟安,苟政问道:“你有何见解?”
闻问,苟安微微仰起头,脸上露出一股严肃,语气坚定地表示道:“只要我族人部曲齐心,凉州又如何,纵然如郎君所言,被派去打张氏又如何?
像我们这等身份的人,还能逃脱战场不成,不是我杀人,就是人杀我!
腥风血雨,刀山火海,闯过去即是,何惧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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