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沉厚如黑丝绒般的夜空,没有月亮,只有一些碎银细钻般的星子。
起了风,树枝被吹得呜呜作响。
天气预报说后天可能要下雪。
钟静言怕冷,所以冬天里喜欢雪,据说下雪的时候暖,融雪的时候才冷。
她想,赶在融雪之前回英国,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穿一套长袖的湖蓝色棉质睡衣,尽管屋内暖气很足,但她在床上,还是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这样,听着外面呜呜的风声,就会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震声震文从阳台翻进来的时候,隔着窗子,就见妹妹蒙头蒙脑地躺在床上,只露出栗色的短发,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还是和以前一样,怕冷,怕黑,怕孤单,听摇滚,喜欢热闹。
今天,他们亲眼见到,她与季少杰之间流动着那种难以言传的气息,他们之间说话的语气,投注的眼神,那么暧昧,那是恋人之间才有的互动。
这样的气息,令他们疼痛,嫉妒,不安。
而此刻,那个女孩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收了翅膀的小鸟,白天的调皮和不安份,终归在黑夜降临的时候倦鸟归巢。
早料到他们会来,落落对着推门面入的他们微笑,白生生的小脸,乌黑的大眼睛,红色的菱唇。
真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这样笑着她,颊上两个小米涡若隐若现,还是他们从小捂在怀里的小落落,那个对他们全心信任、依赖的小家伙。
只有对着他们,她才会露出这样亲密无间的笑。
他们太需要她的回应了,这个娇娇的小人儿,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平常的微笑,也仿佛是春风吹进了他们的心里,令他们瞬间柔软温暖了起来。
因为钟邦立的要求,他们从私房菜馆出来之后,还是带着落落回了钟家老房子,晚上自然就留宿在这里。
父亲的担心,兄妹又怎会不知
只是,感情就如枝头的花蕾,时节到了,该绽放的拦也拦不住,时节不到,就算再如何期盼催促,终是一场空。
那个阳台,是他们自小就爬惯了的,通往阳台的门,落落也如同四年前一样为他们留着。
没有变吧一切,跟从前一样呢。
兄妹三人并排躺在不大的床上,落落翻个身,跨坐去震文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捏肩,时不时拿后脚跟咚咚咚地在他肩窝后脑勺敲两下。
如果他抗议,她就抱怨说他的皮太厚了,用手捏不动,只能用脚。
震声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一把指甲钳,虽然蒙了尘,但他认得,正是他们之前常用的。
他拿了钳子,将落落抱去沙发上,帮她剪手指甲,完了又剪脚趾。
“别乱动,一会剪到肉了可别哭。”
“哥哥你别剪太秃了,给我留一点呀,我要去做美甲,太短了不好。”
“我们落落就这样干干净净最好了,粉粉的,上去很健康,别涂得乌七八糟的,了眼晕。”
“可是别的女孩子都有做,亮晶晶的很漂亮。”
“那是因为他们的指甲没有落落的好,没办法才去弄”
落落边由着他剪,边撅着嘴,他白净好的手指在自己脚上捏来捏去。
这个房间留有他们太多的回忆,一如此刻,美好,宁静,温馨,是令他们熟悉而安心的味道。
他们仿佛站在一千多个日夜的时光末端,一切只是划了一个圆,又回到了原点。
他们的呼吸很轻,轻得有些刻意,仿佛都怕惊扰了什么。
窗外,是阳台,阳台之外,是漆黑的天,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在他们身后摊开,那些组合零乱的星子,是掌心无法预知的曲线。
震文也坐过去沙发上,将落落的头放得躺在他腿上,撩开短发,轻抚她的脸颊,“还疼吗”
“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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