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越敛了敛眼神,犹豫了片刻,认真地看着她:“是查到了些东西,但还不完整。
等结束了,我会告诉你。”
“那我爸现在……”
关越接上她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很早就安插了一些人在江叔身边,他很安全。”
关越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据我所知,前段时间江叔之前的同事,找过他。”
江颐皱着眉回答道:“前同事?最高检那边的?我爸没有跟我提起过。”
“我了解到的是,他想找江叔了解一下送孩子出国读书的事。”
听到关越的话的那个瞬间,江颐的眼神变得冰冷,手掌渐渐紧握成拳。
她想起来了,当年,江行远忽然在饭桌上通知她和母亲,他将从检察院辞职,接受进入国企的工作调动。
他在饭桌上竭力渲染国企工作的好处和未来的晋升之路,14岁的江颐没有看懂母亲眼里的忧虑,也忘记了父亲曾义无反顾地热爱检察官这份工作,为江行远庆贺了起来。
可是当天晚上,江行远敲了敲她房间的门,斟酌着词句,劝说江颐去多伦多念高中。
当时的她感到很困惑,明明已经准备上h市最好的国际高中,准备出国念大学的,她不懂为什么父亲突然要这样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明明她看着父亲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不舍和挣扎。
再后来,她真的进入了多伦多最好的女校,可是那时她还不懂,为什么自己能立刻拿到加拿大护照。
而她也没想到的是,江行远在她去多伦多的第一年,就被调去了乍得,这一外派就是五年。
只是她渐渐又放下了戒备,看着健康的父亲和热爱工作的母亲,看着自己没有意外事故发生的家庭,她觉得,大概麻烦已经解决。
她还曾在暑假时,满心欢喜地飞去非洲,和父亲一起去了坦桑尼亚,看了动物大迁徙,又看了白雪皑皑的乞力马扎罗。
江行远和她在沙漠上相约,等江颐大学毕业旅行,一家叁口就一起去一次南极。
可是当江行远回到母亲身边不到半年,某个深夜,江颐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他压抑着情绪,哽咽着告诉江颐:“念念,对不起爸爸一直瞒着你,其实你妈妈已经乳腺癌晚期很久了。”
那个时候她压力很大,繁重的学业和忙碌的实习,还要常常往返纽约陪关越看心理医生。
听到父亲的话,她大脑嗡鸣,电脑里的代码还在运行,可她已经丧失反应能力。
她想买最近的一班机票飞回家,可因为那时的公共卫生事件,最快抵达国内的机票,也要15天以后才能起飞。
她努力着没有在关越面前表现出异常,可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对。
在很多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之后,关越追着她来了多伦多。
那时的他很忙,创业初期压力很大。
他开着车联系江颐的朋友们,一个街区一个街区的找,最后在大雨渐收的黑夜里,找到了浑身湿透蹲在麦当劳门口痛哭的女孩。
那种深入骨髓的冷和无助,江颐这一生都将难以忘怀。
所以她厌恶输,她想向上爬,因为她永远记得受人摆布的无奈和痛苦。
她到的还是太迟了,h市的秋叶已经堆满了整条街。
她买了新鲜的向日葵去看妈妈,可是妈妈却像一根在风里飘摇的芦苇。
她曾经那么爱美,每天都把自己收拾的漂亮利落,她曾是最好的法语翻译。
可现在却躺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呼吸微弱,眼睛浑浊。
她看着秋风吹起妈妈的衣角,拿出手机从实习公司辞职,又选了很多线上课程,给学校请了长假。
她陪着妈妈散步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给妈妈因为化疗而变得瘦骨嶙峋的手带上手套,给妈妈念喜欢的法国作家的书,答应妈妈替她再去马赛看看。
最后在h市的第一场雪里,江颐送走了妈妈。
那天关越也是这样抱着她,陪伴在她身边。
关越对她说了很多话,好像还哄着她喝些水,不要再哭,可是她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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