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汉子们略显收敛的嘻笑声,夹杂着崔起恭敬的声音,其中方四的笑声最为响亮,惹来大哥的喝斥。
大哥叫张广胜,老二叫鲁振平,老三莫家康,老四方金牛,老五腾不破,老六李初一,老七章汉堂。
这七人刚才在旗官那里报了名讳。
自从同德皇帝亲政以来,征高丽,破鞑靼,战争不断,仅同德十年和同德十四年,五年间便两次加赋,同德十五年时又逢百年一遇的干旱,哀鸿遍野,很多人离乡背井,四处逃荒,这种情况到了同德十七年时虽有好转,但还是有年轻力壮或有手艺的,没有返回家乡,来到富足的江浙和京城找生活。
他们七兄弟便是这样的,他们靠打零工混饭吃,进了腊月,京城里找零工的人家很少,他们便想到邻近的丰台和昌平看看,听说那里的田庄多种暖棚花菜,越是到了冬天,生意也越好,他们有的是力气,搬搬抬抬不在话下。
罗锦言侧耳倾听车外的声音,七个声音,但其中一个是崔起。
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出声。
在旗官面前是大哥张广胜代替他们几个报的姓名。
不对,他曾经干咳了一声。
听声音像是还很年轻,但就在他干咳之后,几个汉子便鸦雀无声,之后虽然也在说笑,但明显没有刚才姿意。
那人不是大哥,而应是老七章汉堂。
难道这七人之中,最有权威的不是老大张广胜,而是年龄最小的章汉堂?
可惜下雪的缘故,油布遮把骡车的窗子盖得严严实实,从车帘那里看不到步行的汉子们。
罗锦言不由得有几分好奇,她重又拨开车帘,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要来的也该来了。
罗锦言在夏至的手心上写道:不要害怕。
夏至有些莫名其妙,骡车上的气死风灯挂了起来,淡淡的灯光透过门帘的缝隙照进来,把罗锦言如羊脂白玉般精致的面颊染上了一层暖色,她的唇边有抹淡淡的笑意,而眼中的笑意却更浓,她对夏至调皮地眨眨眼睛。
夏至正要开口相问,骡车忽然硬生生停下了。
她吃了一惊,掀开车帘问道:“方四哥,出了什么事?”
“有人挡住了咱们的路!”
说话间,方四已经跳下骡车,撸了袖子就要上前打架。
夏至急道:“方四哥快回来,保护姑娘!”
“老四,上车,护住小姐,打架的事让咱们来!”
看到骡车忽然停下,原来落在后面的几个汉子已经飞快地跑了过来。
方四气得跺跺脚,重又跳上骡车,不甘心地骂道:“看在小姐的份上,饶了这帮兔崽子,哥哥们别客气,收拾这帮****的!”
忽然砰的一声,一个人被扔了过来,骡车晃了一下,那人正砸在方四的腿上。
“老七,你把这个软骨虫扔给我做甚?”
方才问道。
黑暗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那些人是姓崔的同伙,你来看管他。”
闻言,夏至恍然大悟,姑娘让军爷去找驿站,原来就是要引出崔起的同伙啊,可是这样也太危险了,万一这些粗汉子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从随身带的小包袱里摸出一把黄铜剪刀,拉起锦被,把罗锦言连头蒙住,自己则挡在一帘相隔的车门前,那些贼人胆敢冲进来,她拼死也要保护自家姑娘。
骡车外,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方四的骂声:“奶奶的,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劫道,遇到爷爷们是你们倒霉!”
约末一盏茶的功夫,外面的声音渐渐停下来,夏至掀开车帘向外张望,转过身对蒙着锦被的罗锦言道:“姑娘,姑娘,那些贼人都被打跑了,不对不对,是抓住一个活的。”
罗锦言拉开蒙在头上的锦被,咧开小嘴笑了。
自家姑娘很少会笑得这样开心,夏至呆了呆,姑娘笑起来可真好看,不对,是眩目。
可是很奇怪,这些汉子们打跑了贼人,又抓了活口,以他们的性子,按理说一定会凑到骡车前粗声大气地邀功,可是除了没有参于的方四大声叫了几声好,其他人也只是小声啼咕,骡车重又缓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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