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出密室,虞归晏却在迈步那一瞬迟疑了,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其他,也或许只是害怕,害怕见闻祁。
可不等她多犹豫,那厢沉重的喘息声便替她压下了那份多余的杂念。
她顾不得再想其他,迈开步子便往外而去。
渐宽阔的视野中,玄衣少年的身影逐渐撞入视线。
不同于记忆中的年少,神智不清的玄衣少年身形修长,眉目精致却苍白,周身都笼罩了一层阴寒锋利之气,凌厉磅礴地要刺伤所有来人,完全隔绝了旁人的靠近,瞧不出一丝半毫当年的乖巧开朗。
虞归晏心间钝痛,犹如有巨大尖锐的锤子一下一下,重重地锤在她最柔软的心尖,眼前的一切都反复提醒着她,她当年到底让面前的少年多伤痛。
自醒来到此刻,她从不敢想,当年她一走了之之后,闻祁与长说这些年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在步伐声靠近时,顾闻祁便略略清醒了,他费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想要抽出腰间软剑,可随光线涌入的视线的却是一道模糊的身影与便是模糊中也得分明的疼惜眼神。
仅是那一个眼神,便让他的手蓦然失了所有力道。
“母妃”
眼前所有光影急剧褪尽,顾闻祁的眼前渐渐浮现的是十多年前的光景。
镇南王府的夜一向沉得很,今夜尤甚,浓稠如墨的黑云压顶,掩盖住银白的月色,电闪雷鸣间滂沱大雨倾盆而下,疾风拍得殿牖狂乱作响,竟是压下了丫鬟接连的急促呼声。
“世子”
雕花涂漆殿门被人从外猛地打开,虞归晏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听得那狂乱的摔门声,猛然坐起身,只瞧见隔着雕花屏风的外间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忽明忽暗的光闪烁着扑打在那身影上,仿似为他笼罩上了一层凌厉的凄寒。
守夜的丫鬟也瞧见了来人,诧异地道“世子”
那小小的身影浑身湿透,脸上满是狂肆的雨,怀中抱着一个沾了雨水、沉重异常的软枕。
他并未开口,只目光紧紧地盯着内间,泛白的唇瓣紧抿,固执非常。
虞归晏赶紧翻身下榻,疾步绕过屏风走到那孩子面前。
刚一靠近,便感受到了自他身上传来的寒气,她顾不得其他,急忙取了自己的外衫为他披上“快去备些热水与姜汤。”
吩咐了丫鬟,她方才拿起锦帕,细细地为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闻祁怎的来了”
自虞归晏来后,顾闻祁的目光便紧紧锁在她身上,一双乌黑透彻的眸子唯独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似把身后的急风骤雨都与二人隔绝开来。
闻得她的话,却依旧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处,但却乖巧地任由她为他擦拭雨水。
虞归晏明白这孩子被他那对无良的生身父母搓磨得很了,很是畏生又孤僻。
便是她细心地照顾他一年多,也不过才得到他的丝毫依赖。
现如今他不答她的话,她也在意料之中。
她为他捋开被急风吹得凌乱的发,又瞧了瞧他怀里的软枕,柔声道“是怕雷雨吓着了母妃,所以特意来陪母妃吗”
温暖的手轻轻贴在他冰凉的肌肤上,他抿抿冰凉的唇,轻轻点头。
虞归晏温软的眸子中满是喜悦“闻祁真贴心。”
她握住那湿了的软枕的一角,“这枕头湿了,我们把它放下,等你梳洗了,母妃再为你找个干净的枕头,好吗”
顾闻祁松开了手,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好。”
尽管只是一个字,却让虞归晏欣喜不已,他肯开口与她说话便是好兆头,比起初来镇南王府时已经好了不知凡几,她又换了一方锦帕,细细地为他扫落肩头落雨,他不避不躲,甚至隐隐向她走近了些许。
她微弯唇角,正待开口,旋即便有丫鬟冒雨跑了进来,一身衣衫尽数被淋湿,狼狈不堪“王妃恕罪,奴婢该死,未曾好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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