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火车站。
熙攘人群,挪动一个步子都显艰难。
叶山月背上驮着厚重的棉被,高高举着票根,被三两波力气推进了车厢,扎整齐的麻花辫大半脱离了头绳的束缚,左右转头之间团成一团,又杂又乱。
紧攥着票根,在走到车厢尽头前终于找到自己的座位。
身旁的女人扯着嗓子高喊自己贫下中农的光荣,叶山月不敢接茬儿。
她的出身...是不敢在这里提及的,这个时候接了茬儿定不是好时机。
火车座位拥挤,叶山月第一次坐,有些无措。
大姐的嗓门高,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家祖上八代贫农,如何艰苦,如何不懈劳动的励志故事。
叶山月有些失望,姆妈还是没能来送她。
指标下来的时候,叶山月家里姐妹妹三个人,大姐嫁了人不算在一户,二姐和她一同等着。
她没工作主动担下责任。
出发前一晚,姆妈拿来一床厚厚的棉被,那是家里唯一的新被子,是二姐评上优秀员工得了两斤棉花做成的被子。
她不舍得将这样的棉被放在行李架上,紧紧抱在怀里,座位本来就挤,叶山月这样一弄,更显得挪屁股都费劲。
“丫头,你把被子放行李架上头呗。”
“我姆妈新作的被子,舍不得放在那上头呢。”
“呦!”
女人扯了嗓子惊呼,上下打量着叶山月,细皮嫩肉的,脸色白嫩,手只有右手中指因为拿笔写字留下的薄茧,一看就是家里条件不错的。
“啧啧啧,真是资本家的小姐做派,一点不艰苦朴素!”
叶山月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样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她只能乖乖把棉被放到行李架上。
女人挑衅又得意的扫过她的脸。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是吧。
叶山月觉得心累,拿上水壶去车厢尽头打水喝,过道拥挤不已,许多无座票的人找准了每个空隙坐的坐,脸皮厚些的直接躺下。
每一步都挪的小心翼翼,生怕踩了哪个。
打了水回来,那女人已经睡着,叶山月松了口气,慢吞吞的喝水,望着窗外移动的景色,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要离开自己的家去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地方。
拿着介绍信户口迁出登上火车开始,未知的一切带来期待和恐惧。
火车哐哧哐哧开了好多天,终于到了市区,到报到处报到。
火车-徒步-拖拉机-牛车。
到达巴彦大队的时候已经如拉车大叔所说的临近中午。
叶山月的心一直不高不低的提着,直到跳下牛车,所有事情好像才有了着落,或许自己即将要在这个陌生的地界度过半辈子。
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齐红丽皱着眉头不满的嘟囔。
“哎呀,这么早,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叶山月缓缓睁开双眼,她又梦到那几天的事儿,自离开家以来,每每到夜里,总会在梦里反复见到那些天的事儿来。
女孩子们还在穿衣裳,宋河已经穿着背心出了门。
沿着村路队长二苟正扯着嗓子高喊:“家家户户的,来个代表,队里组织男人去镇上出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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