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玻璃杯,一口口喝着冷茶。
搁下杯子,将书桌上的台灯啪地一关,在书桌上趴了会,迷糊着睡到手臂全麻,再醒来已是凌晨一点。
这么晚了?她的脚在书桌下寻找拖鞋,不晓得被自己睡着后踢到哪里去了,踩到的地方都是地板……电话铃突然响起,炸开在耳边。
她被震得完全清醒了,来不及再找拖鞋,提起听筒:“你好,我是沈医生,是什么病人?几号床的?还是来急诊的?”
完全的条件反射。
深夜电话全是从医院来的,在护士的值班室里,医院大小医生的联系电话都贴在墙上,以备不时之需。
听筒里有着风吹话筒的动静,像在窗边。
“吵醒你了么?”
是傅侗文。
她停住,脚还在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保持着刚刚离座的姿势,因为听到是他,反而没了下一步的行动,停了半晌,才说:“没有,我刚好……睡醒。”
是刚刚好,不早不晚。
“我太久没来南方,不适应这里的天气,”
他忽然轻松地抱怨说,“自己睡不着,却来打扰你。”
她不由紧张:“不舒服吗?谭先生没有在附近?”
“没有,”
他笑,“我是说我人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
“今天我回到公寓,看到了你留下的东西。”
他说。
是信吗?那时心乱如麻,一心北上,现在再想内容,青涩、忐忑的心思全都剖白在那封信里。
她还记得自己在信里对他说:“怕战事一起,你我南北两隔,不堪设想……”
仿佛是个预言,最后还是南北两隔,该来的,该面对的,谁都逃不掉。
“是书架上满满一排的空墨水瓶,”
他出乎意料地没有提那封信,“我在想,你在仁济的实习生活一定很辛苦。”
是了,书架上还有墨水瓶,她都没丢掉。
当时是想着日后有机会,要对他自卖自夸一番,才整整齐齐地码放了一排。
她含糊着说:“也不是很辛苦,那么多病历资料都很值钱,段孟和肯让我带回家抄写,已经是帮忙了,我也要卖力还给他。”
听筒里,他安静着。
沈奚回忆着那间公寓,记起一楼的柜子:“还有一楼的柜子我翻过,对不起,擅自动了你的物品。
还是要郑重道歉的。”
他笑:“并不重要,不值得你为这个道歉。”
沈奚听着风声,想提醒他不要深夜在窗口吹风,犹豫了会儿,还是没说。
听他又道:“这间公寓,当初本打算送给你的,这里的物品你也都有处置的权利。”
努力维持着的叙旧氛围,被一个“当初”
轻易打破。
余情未了的人,最怕就是提到当初和曾经。
窗外黑黝黝的,没有光,所有人家都灭灯睡下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继续去找桌下失踪的拖鞋,也是巧,一下子就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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