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广早就在大书案上铺开了宣纸,小九也第一时间研得了磨,众人上前围观苏游挥毫,看着这货抓起沾饱浓墨的狼毫,却是迟迟不落于纸上;大家一时屏住呼吸,等着叫好,又见他竟然放下了笔,眼神有些迷离地道:
“文广兄,可有醉生梦死?”
“有有,思这便给先生取酒来。”
姚文广见他放下笔,本以为他就此罢手的,作为文人他当然知道书画的意境之说,对于苏游的放弃他最多只能是遗憾罢了,待听得他问起“醉生梦死”
,心中却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苏游做“酒诗”
唱“酒歌”
,酒后“作画”
都是小有名气的。
“原来他是要借助酒意泼墨,倒也新奇。”
围观诸人也有明白苏游此举意思的,心中更是多了份期待。
酒坛封口被拍开,芳香便已四溢,屋中众人只是闻香便已半醉,苏游却仰头灌了几口,随即微闭着眼思索了几秒,终于出手抓起了狼毫,一蹴而就地写下两行大字,再沾墨留下了题款,小九则不失时机地献上沾好油泥的印章。
苏游刚盖上印章,屋子里顿时爆出一阵喝彩声。
“真是划如列阵排云,点如高峰坠石,直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烈奔!
好!”
姚文广首先开口称赞,不过声音却有些颤抖,显然是因为得到了苏游的墨宝而过于激动的缘故。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书中立意便是极好的,岂不正是应了此间的景!
苏先生果然大才!”
人群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文生把苏游所书的字随口念了出来,又继续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显然这也是个识货的人。
“南海横波笔走龙蛇,果然是名不虚传。”
另一人也点头称是。
“原来是南海横波,在下久仰了,不知先生可愿为在下题字一副?润笔的银钱定不辜负先生。”
这是一个被众人的叫好声吸引过来的少年,虽然大家的心思如他一般,却碍于与苏游不识而不知如何开口;原本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理应受到拥护才对的,可是众人却觉得他最后那话说得甚是轻佻,难免让人生出恶感。
苏游抬首望向说话之人时,却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头戴金冠身着华服,无论身形容貌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只是从他的口音和神色中,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这人来自外邦,苏游努力回想除夕的夜宴却怎么也想不起与他有过交集的画面。
苏游对他的求字亦喜亦愁,最后还是无比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没得商量了?就这一副卖给在下如何?在下愿意付三两银子。”
这小子倒还是个急性子,一边掏出钱袋,一边就要上来收这墨迹还未干透的字。
“无知蛮夷!
你以为我等未见过三两银子吗?”
姚文广愤怒地站了出来,说出了屋里众人的心声,随即这蛮夷受到了众人的一致指责。
“就说你要多少钱才肯转让罢,在下对于这副字势在必得。”
这个蛮夷倒也是个倔驴,并且一点也不在乎外交上的影响,“若是掌柜的敬酒不吃,可别怪在下手下无情哦。”
最后一个字才出口,姚文广已经倒飞出去,脊背上撞翻了两张椅子才停了下来。
要说这小蛮夷也并非愚蠢之徒,几句话间已经从他和苏游的矛盾转化到了他和姚文广身上,姚文广是开书肆的,而他现在只是想从他这买副字,这看起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种变化让屋中的书生与书店老板没有了阶级兄弟般的同仇敌忾之心,也没有太好的理由指责这个同样是来买书或是是求字的蛮夷。
“无耻狂徒!
竟在书肆动武,真是有辱斯文!”
苏游正要上去给这蛮夷几句教训的时候,却听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自楼梯处响了起来,苏游转过头去看时,竟是大年初一早上与自己起过冲突的裴元庆,不过现在看起来实在比那天顺眼多了。
裴雨燕此刻就站在弟弟身边,雪白的纱幂,紧身的月白色狐裘裹住亭亭玉立的身形,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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