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叔伯换着各自背了一段,这才把老李从田头背到了村子跟前的小路上。
他家的水田在山坡最底下,从梯田爬上去,纵深差不多七八十米,可是这段只有不到两脚宽的田埂却是格外的难走,田里边是半米高的稻子,田埂外边是半人深的野草和树杈子。
只能看得见稻子和野草中间明显的界限,根本就看不见脚底下的路在哪里,只能试探着一步步的朝前慢慢的挪动着步子。
春霞跟在父亲身后,她显得格外的焦虑,眼下还不知道父亲的腿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想从旁边看看父亲的脸,看看他还疼不疼,可是田埂子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她只能不紧不慢的跟在王二伯身后。
老李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只是紧紧的咬着牙,他多么想能说点什么,感谢一下把他从泥巴堆里刨出来的乡亲们。
可是此时他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静静的趴在王二伯的后背上。
田埂子高低不平,加上雨水刚过,到处都是湿润的泥土,一脚踩下去你泥巴胚子能卷起来把整个脚掌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王二伯的一只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大概是才进了泥巴里,抬脚的时候给拔掉了吧。
可是他连捡鞋子的时间都没有,尽量走得快些,尽量走的平稳些,尽量让老李那条受伤的腿少碰到路边的草磕子和树杈子。
当他们一群人前呼后拥的背着受伤的老李上了坡,早已经有一辆拖拉机在道上等着了。
有人先跳了上去,从车厢里拉着老李的手臂往上拽,王二伯又托着他的屁股往上抬,几个相亲相互搭把手,把老李扶上了拖拉机。
“好了好了,我跟着去一下就行了,你们都先回去……回去回去!”
老村长也坐进了车厢里,朝着大伙交代着说道。
春霞回家粗略的收拾了一下身上的泥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连忙帮父亲找了一身换洗的干净衣裳和两个隔夜的苞谷面馍馍,朝着镇子上的医院里赶过去。
她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心里一直念着父亲的伤情,加上刚下过雨的出村山道尽是泥水,她到的时候两条裤腿上全都是泥点子。
“哎呀,春霞啊,你咋这个时候才来啊?赶紧去劝一下你爸,咋就那个犟呢?”
老村长急得团团转,一直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
他把烟锅子叼在嘴上不停的吧嗒吧嗒的嘬着,因为医院不让抽烟,他塞了烟丝却也没敢点燃。
直到看见春霞过来,他紧绷着的脸才算是慢慢的展开了。
“满堂叔,我爸咋样了啊?”
春霞朝着老村长问道。
“唉,就是犟驴。
医生说他腿断了,叫石头把骨头砸坏了嘛,动手术要开刀,他就为了舍那点钱,硬是忍者不让打麻药,一个人在里头疼得直叫唤。
医院里头又说是他不配合治疗,不打麻药医生不敢动手术。
你说我们在外头听着,咋个不揪心呢?”
老村长有些愤愤的叹息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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