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邪门。
怎么会不邪门。
那日宫中宫花绕着余香寸许,宋观立在宫花一旁叫他分明看不明白。
唯独脸上还沾着血迹,已经凝固了,于是就像一道画痕,可以想象刑场之上,宋大学士被斩首的时候,那些温热的血液是如何喷溅上宋观的脸颊。
太后说宋观一日比一日生得更细致,诚然是他也如此觉得,有时候突然回转过神他也会心惊。
那一日叶御史翻着了墙,他拿鞭子抽了宋观,宋观被他抽了之后,就爬上了树抱着树枝在上头大哭。
临树的这一瞥眼里,他怎会不知宋观哭得虚假,可是这人白衣身上沾了血,裸露在外的伤口看着惨兮兮,面上泪迹斑斑,他自己也是鞭子挥下去,方才知道这鞭子伤人得厉害。
宋观坐在树上,一边哭着一边透了指缝看他的反应,有那么一滴眼泪正巧从那指间里落下滴在了眼角的位置,蓦然间那透了指缝望过来的眼神,似与当日啼血宫花前的影响重合,眼眸黑沉的,叫人看不着底。
心口又开始痛起来,宋瞻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但忽然终于想明白了似的,原来他一直都是觉得宋观像某种植株的,清清白白里浸润了当日父亲和阿爹的鲜血,便是从此吸饱了那一丁点儿的血液,蓦然开出了妖异的花朵来。
植株亭亭,却是不详。
马车终于是停在了宋府大门跟前,而此时的宋大公子早就恢复了平日里那稍嫌冷淡的模样,若非额角还有冷汗,实在不是个犯过病的样子。
守门的人见着了宋大公子忙上来迎接,宋大公子道:“你家二公子在马车里,你且去叫了小饼过来扶一下。”
那人动作一滞,道:“回大公子的话,小饼原是跟着二公子一并出来的,大公子没见着小饼吗?”
宋瞻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先前将宋观带出来,还真是没注意到小饼在不在一旁,此刻略微停顿了一下:“我晓得了。”
又道,“我走之后,你将二公子扶回房,他今日喝了许多酒,你注意点。”
守门人对于眼前这状况不敢多问,也没得多想,只应道:“是。”
宋观第二天起来头疼欲裂,倒是不大记得前日里醉酒的事情,匆匆忙忙赶去上早朝,太后倒是这日火气大得很,捏着诸人出去喝花酒的事情一时发派了好些人,最后把宋观提出来,往常一贯温和的声音此刻竟有些冷冰冰地不近人情,有点像大哥了,宋观心想着不愧是好基♂友啊,的确是有点夫夫相。
然后太后提着了敌国奸细的事情,就将宋观指派到大理寺做事,说道:“哀家可就将此事交给宋爱卿了,相信宋爱卿到时一定会给哀家满意的答复。”
当天下午宋观,就被催着去了地牢见了一面这被捉起来的敌国奸细。
昏暗的牢房里,那人一身的血污脏得不得了,而且浑身伤痕累累,大刑过后并未恢复就又上了一重,于是最后伤上加伤,许多地方就都见了白骨。
宋观站在关押着敌国奸细的牢房门前站了一会儿,阴暗的牢狱里那墙上燃着的火把将光影拉得摇曳不定,他正想着自己要怎么做,忽听见后头有人叫了他一声,“宋二公子。”
那凉凉的声音,衬着这阴森的牢狱氛围,居然有种格外的和谐之感,以至于直接营造出一股让人身处恐怖片的错觉。
宋观转头就见着了一个长得特别邪乎的人,倒不是说长得丑,那人可以说是生得挺俊秀的,只是皮肤白得像化雪了一样,眉间一点猩红的朱砂痣,神情又跟个偶人似的,于是经这牢狱里的火光一照之下,简直跟个屈死冒出来的什么狱中艳鬼一样,吓得宋观直接“啊”
了一声。
不过他昨日里酒喝多了,现在都没缓过来,所以这“啊”
也“啊”
得软绵绵的,以至于就像是个打招呼。
那年轻人听着了便略一颔首,然后走过来,音量并不大,但嗓音冷得像冰冻了许久的尸体,那人说:“太后这一回,让宋二公子来一同协助办理奸细一事,可是有什么嘱咐?”
宋观也不知自己怎么见着这人,就想着鬼啊尸体啊之类的东西,不过现在可以肯定这的确是个人了,但他脑袋疼得要死了地想着这个人是谁啊,木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朱砂痣朱砂痣,他听别人提起过的,可不就是大理寺卿的那位江大人,江独秀。
宋观好不容易想起了对方的身份名字,却一时忘了对方方才问了自己一个什么问题,这导致他卡了半天,才回转过来,说了一句:“我也不知。”
然后他觉得对方真是长得让他觉得好眼熟啊,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宋观没憋住自己的疑问,只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江大人听到这个问句之后没说话,一旁墙壁上火把“刺啦”
一声燃出了一声爆响,他就这么转过头,静静地侧过了脸看着宋观,眼睛一眨也不眨。
第125章第九弹人人都爱宋丞相
这位江大人可真是……
宋观被对方看得毛骨悚然,本来或许换个地方,他大概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可偏偏加上了这潮湿阴冷的地牢大背景,对方那经火把一照显得尤其鬼气森森的脸,竟是能叫人背后彻底发毛了的。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问话,可真像是没品而糟糕的搭讪,可惜没有办法把之前说出来的话给吃回去。
江大人的目光直白得没有任何弯绕,宋观被看得手脚发寒,勉强撑着对视了一会儿,结果最后实在受不住,宋观扭脸自行移开视线,心里卧槽了一声大理寺卿都是这么可怕的生物吗,这牢狱光环笼罩之后,光是眼神就能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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