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灯摇摇晃晃,四周风雨如晦,无月无光,江绾只能借着偶尔晃过去的一点灯亮看清沈玦的神色。
男人脸色与早上一样苍白,而面颊上又染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雨水顺着他的梢滴落,玄色衣服湿淋淋地裹在身上。
男人微眯着眼,唇畔笑意比平日里看着更为愉悦,眼底却写满浓重的悲戚。
他就坐在乱坟岗的地上,不顾污秽,与周身的暴雨融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到无以复加。
江绾握着伞柄的手骨节隐隐泛白,停了几息,她才抬起略微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那座坟塚前的男子慢慢走去。
直到她在他面前一步的位置停下,低头看他,男人依旧只是靠坐着喝酒,不一言,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抬头看她一眼。
暴雨砸在伞面上,出噼里啪啦地响声。
江绾低头看了他许久。
“王爷寒毒未解,这般淋雨怕是不妥。”
片刻后,沈玦幽幽抬眸看她,“你怎么会在此处?”
不待江绾回答,他又嗤笑一声,唇畔笑意扩大开来,“也是,你一心想与我合作,对于我的行踪自是了如指掌。”
“倒也不然。”
江绾蹲下来与他视线齐平,手中的伞撑过去。
四周一片足以吞噬人心的黑暗,唯有伞下的风灯摇摇晃晃,出幽幽暖光,生生不息地对抗无边黑夜。
两人在寒意侵袭的雨夜中,交换一方温热的狭窄天地。
“我并不会、也没有能力对王爷的行踪了若指掌,这次只是王爷太过悲伤,并未隐藏行程,我才得以找到。”
“然后呢?”
沈玦轻嗤,指了指头顶的伞,“一把伞,于本王最失意时说些熨帖的话,然后让本王对你心怀感激?姜姝,其实你才是最蠢的那个——”
沈玦面容浮现浓重的疲惫,他甚至已经懒得去遮掩自己的情绪,眸底涌出无限悲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压错宝了。”
“王爷是赌场常客,应当知道,下注的那一刻,输赢就已经注定,所以错没错,不是王爷说了算,也不是我,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自己压没压错宝。”
江绾犹豫了一下,手指轻轻抚上沈玦的脸,顺着雨水的轨迹从他的眼角眉梢逡巡到下颌,勾勒着男人俊美的侧脸轮廓:
“王爷,倘若我存了心想要攀附你,此刻扔了伞与你一同淋雨岂不更加感人,然而我生性凉薄,不会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我想与你合作,却是以平等为前提,不论身份,亦非关风月。”
沈玦久久的看着她,眸光深邃而复杂。
就在江绾以为沈玦又要拒绝她的时候,他忽然哑声开口问她,“你为什么会入青楼。”
江绾一愣,下意识攥紧手心,斟酌着想要开口解释,就听他接着道:
“无论是自甘堕落,还是另有隐情,如今想来,其实你我都一样。”
沈玦凑近她,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周围的风雨声飘忽远去,只有男人压抑的呼吸声,“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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