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王妃被自己儿子这一句问得一怔,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您心思细巧,处处敏锐,待人周到,体贴入微,”
裴泺说着说着,便不由垂着头低低笑出了声来,既是苦笑,亦是自嘲,“您着陛下对钟氏起了些心思,便毫不犹豫地坐视杨家人出面,毁了钟氏的名节去,然后再顺水推舟,将钟氏送入宫中从头到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只是您这样的细心周到,”
裴泺轻笑一声,颇觉好笑般望着燕平王妃,低低反问道,“您真觉得陛下他就会因此感到很高兴吗”
“陛下他高不高兴倒还在其次,但他既收了那钟氏去,”
燕平王妃冷着张脸,寒声道,“难道还不能够证明,母妃这事儿做的是对的吗”
“是是是,您总是有道理的,”
裴泺闭了闭眼,木然道,“只是有时候想想,母妃,您这样的体贴周到未免也让人感觉太过可怕了些。”
“母妃这样处心积虑着又是为了谁”
燕平王妃被裴泺这话气得倒仰,捂着胸口痛心道,“若不是你先瞧上了那个祸根儿,那祸根儿又招惹了陛下去母妃又何苦为此熬得夜不能寐、殚精竭虑着想替你把这事悄无声息地抹平了去”
“如今你倒还反怨恨上了母妃的多事儿,难不成,你还想先纳了那钟氏,然后再叫陛下强抢去”
燕平王妃越说越糟心,恨声道,“最后兄弟间因为一个女人闹得一地鸡毛,宫中府中连带着让人一起了笑话去”
“我若纳了钟氏,陛下定还会再抢了她过去,”
裴泺听着不由低低地笑出了声,忍不住反呛了燕平王妃一句,“原来在母妃心里,陛下竟是个这般的性子真不知道陛下倘若听了母妃今日的这番心里话,心中又会如何作想。”
燕平王妃听闻裴泺入宫,心情本就不豫,又被裴泺当下几次三番的顶撞,登时大恼,怒不可遏道:“无论源头究竟是陛下先上了钟氏、还是因为我将钟氏送与了陛下事到如今,左右已尘埃落定、不可更改,你今日又何苦到宫里去自取其辱、与陛下枉生龃龉你都这么大年岁,早不是个小孩子了,做事还一点轻重都不知道么”
“母妃,你是不是直到现在也一点也不后悔,甚至觉得自己颇有先见之明、做的处处都对,”
裴泺定定地望着燕平王妃,缓缓道,“您不想我娶钟氏,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陛下上了她吗”
“那不然呢”
燕平王妃被自己儿子质问的很难堪,狼狈而愤怒地站起身反问道,“那钟氏那等身份,自你在我面前提起,我确也不大愿意,但还不是念着你喜欢,忍着性子去与承恩侯府那骆家人走动来往”
“母妃你所谓的走动来往,”
裴泺忍不住轻笑着打断燕平王妃道,“就是第一回先派了两个下人过去随便赏赐了些东西,第二回再直接叫人家往旁人府上去相,第三回更是指了个丫鬟过去肆意改动人家的院子、给人家来上一个下马威母妃,您既早已对钟氏如此不满,又何必非得拿了陛下的事儿来做这块遮羞布呢”
“您若是能直接大大方方地与儿子说说您心里的不满,儿子倒也未必非得要忤逆着您纳了钟氏来可您却一面对着儿子装作副很满意的模样,扭头去肆意去践踏人家”
裴泺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无甚意思了,只木着脸,低低地评价道,“说真的,儿子我感觉挺恶心的。”
燕平王妃从未想过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评价,气得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口软软地坐倒了下来,颤着嗓子道:“你,竟然连你也如此想母妃就因为钟氏一个女人,你便如此对母妃说话泺儿,你可真是让母妃寒心。”
“母妃,我们母子之间的隔阂,真的仅仅是因为钟氏入宫这一件事吗”
裴泺摇了摇头,不待燕平王妃反应,先自顾自地否决了,“母妃方才说,我今日这般说话,真是让您寒心可您这么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又岂止是寒了儿子一个人的心呢”
“父王为什么宁愿待在燕平府都不回洛阳,”
裴泺淡淡道,“都这么久了,母妃您不会还觉得,父王只是一时与您置气吧”
“你倒还有脸提你父王”
燕平王妃听了裴泺这一句,顿时更为愤怒了,激动得指尖发颤道,“他瞧上了旁人,要纳了那个人进门,我恨不得八抬大轿地替他把人接进来如此做得还不够吗这倒还反成了是我的过错吗”
“够啊,简直是太够了,只是儿子有时候想想,未免有些替父王不值,”
裴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面色平静的反问燕平王妃道,“这么多年,您真的有过父王他么”
“我,我若是不你父王,”
燕平王妃气得险些要落下泪来,趁着嗓子道,“我又何苦要嫁给他我何苦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嫁给他”
“您真的是因为心悦父王才嫁给他的吗”
裴泺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我只知道,父王当年娶您,是因为他真心仰慕您,甚至不惧被自己的兄长猜忌打压,也一心一意一定要娶了您进门可是您嫁给他,难道不是为了郇相府吗”
“因为满朝皆知,郇相其时与东宫不睦,这才有了您与父王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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