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进士高中,他才十九岁,张九龄三十二岁,他们都得到了重臣王方庆的赏识,他迎娶了王家的嫡孙女,而张九龄则得到了王方庆的大力栽培。
“后来,张曲江终究还是牵扯到了储位之争,他从未与废太子结党,奈何武惠妃咄咄相逼。”
说到这里,郑虔以张九龄当年的口吻,一字一句道:“太子天下本,不可轻摇!
昔晋献公听骊姬之谗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谮废愍怀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之言黜太子勇,立炀帝,遂失天下。
由此观之,不可不慎。
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
“这一番强谏之后,他被逼至不死不休之地步。
两年间,罢相、宫变、废储接踵而来,三庶人案时,他已被贬至荆州,无能为力。
但老夫知道,他确有让门生故旧出手。
薛锈、薛妃兄妹虽死,三庶人的幼子们却留得性命,由宗室收留;唐昌公主被迫出家,幽禁于安业坊唐昌观;许多被牵连的家眷皆是张曲江请人赎买,并不止你一人。”
“薛家、赵家、皇甫家、刘家,老夫当年也曾拿出钱财上下打点,薛平昭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孩子。
十年过去,如今却有人说背后有人在主使,与庆王有关。
张曲江已逝、贺季真亦亡、李适之罢相。
难道,这背后主使竟是老夫不成?”
郑虔脸上带着苦笑,看向薛白,最后问道:“老夫待你不可谓不诚,你可愿投桃报李,实话与老夫说?”
“天宝五载冬月,学生在咸宜公主府几乎被掐死,侥幸陷入假死而脱身,前事尽忘。”
“好。”
郑虔道:“老夫知你要自保,故而方才所言,从未与旁人说过。
唯有一句话,你务必记住。”
“学生洗耳恭听。”
“十年时过境迁,往后你须安份守己,静待太子为薛家翻案之日即可……”
~~
日暮,升平坊杜宅。
杜妗正坐在屋中亲手制绘着一张长安舆图。
她参照着几张原本很简洁的坊图,一笔一划地用小楷在她的图纸上写下各个望火楼、官员宅邸。
忽然,游廊上响起脚步声,曲水道:“二娘,薛郎君回来了。”
杜妗眼眸一亮,站起身来,却是先将舆图藏进暗格里,换了衣裙,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抿了口胭脂,方才出了屋门,初时有些赶,到后来换成不紧不慢的脚步。
偏厅里,气氛因薛白回来了而有些欢快。
“国子监当然乏闷,但与先生们喝酒议论却很有趣。”
杜五郎道:“连郑太学、苏司业都称我们为忘年交呢……”
用过晚膳,众人又聊了好一会,夜深了,杜家姐弟再次留在薛白屋中说话。
杜五郎如今也渐渐能参与讨论一些秘密。
“郑虔的意思很明了,东宫让他来试探我,但他有自己的想法。”
“简单来说,他会保护你,不向东宫揭穿你,但也希望你支持东宫。”
“这很正常,他们当年支持李瑛,如今肯定会支持李亨。
我们太弱小了,能找到这种情感上的关照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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