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看看案头时辰钟,料着是皇帝要视朝了,便搓了搓脸推门出去。
御前的各项事宜都有人安排,她退到前头大殿里,和三庆一起,站在门前预备送驾。
三庆冲她咧嘴一笑,“姑娘昨儿夜里还安稳?”
嘤鸣说很好,“主子夜里没有传唤,我是睡到五更才醒的。”
“那就好。”
三庆道,“有了头回,万一以后再轮着就不慌了。”
说话儿皇帝出来了,穿石青的纱纳绣金龙褂,戴双层清凉朱纬朝冠,这才是煌煌帝王做派,断断和昨晚上洗脚怕痒的人联系不起来。
刘春柳带领的銮仪已经候着了,他出门登了舆,众人行礼恭送,临走前他转头瞧了她一眼,也只一瞬,很快收回视线。
刘春柳抬手击掌,啪啪两声,肩舆出了养心门,往前边太和门去了。
皇帝一走,大家才松泛下来,上夜的可以休息了,洒扫另有人负责。
嘤鸣上抱厦里去,那里早预备下了她的早膳,她见德禄在边上站着,便道:“谙达一块儿进些吧。”
德禄脑袋乱晃,“不不不,姑娘别客气,我过会子上卷棚底下去。
我们太监的吃口和您的不一样,您只管用自己的就是了。”
说着顿了下,又笑道,“姑娘过会子回头所,睡个回笼觉?”
嘤鸣搅着粳米粥说不,“我回头要去给老佛爷和太后请安。”
她昨儿夜里上夜的消息八成已经传到她们耳朵里了,为免两位主子四下打探,还不如直去回话。
德禄掖着手说也好,“万岁爷下了旨意,让给养心殿做天棚。
回头棚匠量尺寸搭架子,只怕闹腾,您去慈宁宫转一圈,回来就都齐全了。”
嘤鸣有些纳闷,“养心殿也能做天棚么?”
“能啊。”
德禄道,“只是头几年万岁爷叫免了,宫里的天棚全是拿油绸做的,既透光又防水,不论是刮风还是下雨,照旧纹丝不动。
您想啊,给整个养心殿做罩子,挑费何其大,不过这天棚有一宗好,蚊虫一只都进不来,这下子姑娘不用担心蝲蝲蛄往您屋里头扎了,点再多的灯也不要紧。”
嘤鸣怔忡着,“敢情这天棚是为我做的?”
德禄笑成了一朵花儿,“那可不嘛,您怕虫,万岁爷可不怕。
也兴许是您昨晚上那一嗓子真吓着主子爷了,怹老人家一早就吩咐我传令,这会子造办处该预备起来了。”
嘤鸣很尴尬,“唉,我就是随意叫了一嗓子……”
往慈宁宫的路上还在费思量,连天棚都搭起来了,鬼见愁不是想让她晚晚上夜吧!
为了折磨她,这耗资也太大了。
太皇太后那头,对她的晓事儿很满意,“只是辛苦你了,上夜不容易,整夜不能睡踏实。”
嘤鸣笑着说:“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不能为主子分忧,就尽奴才所能好好伺候主子吧。”
太皇太后颔,愁着眉道:“皇帝让你送绿头牌我也听说了,这个太儿戏了,没有做主子的气量。
你呢,也得容一容他的小性儿,他六岁登基,没人和他抬过杠,就连擎小一块儿长大的伴读,见了他也只有磕头的份儿。
你将来是他亲近的人,他自己知道,才有意和你使性子,你心里头明白了,也能处处包涵他。”
说罢慢慢顿下来,半晌复一笑,“昨儿宁妃上我这儿哭来了,话里话外的,像是因你受了罚。
你今儿正好来了,我且问问你,有没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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