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自己的所做所为,都是为国为民一般,“至于下毒杀掉前任总庄主,也是不得己而为之。
那人乃鲜卑遗种,脑后生有反骨。
万一他与契丹人勾结起来,泽潞两州,必然生灵涂炭!
而他的儿子媳妇们既然举家逃进山中去做土匪了,那么大一片田产,总不能就此荒废。
所以,老夫才暂时拿过来代管,好歹也能租出去,养活不少租田谋生的乡亲!”
“呀,看不出来,您老还是隐世大贤!”
常思听得又惊又气,两只肉眼泡里顿时充满了小星星,“如此算来,您非但没错,反而于国有功了?”
“那要看怎么算了!”
许言吾抬头看了一眼常思,侃侃而谈,“慕容家的祖宅田产,还有奴仆佃户,的确都归了老夫名下。
但潞南那些庄子,这些年龄,也因为老夫杀伐果断,没有什么内讧发生。
这些年来,更没有任何刁民造反,给官府添乱。
甚至在去年契丹人入侵之时,潞南各地,更是平安无事,没让皇上耗费半点心思在此,以至于耽误了进军汴梁的霸业!”
“嗯!”
非但常思本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刺史王怒,以及还心怀忐忑的其他文武地方官吏,一个个也目瞪口呆。
生于乱世,最容易见到的,就是人性的各种卑劣。
老实说,比许言吾还穷凶极恶十倍的坏人,他们都没少见。
然而,像许言吾这种,坏得理直气壮,坏得自以为天经地义的,大伙还真是平生第一次开眼。
好在今天是常思带领骑兵击败了一万庄丁,若是让庄丁们打垮了常思麾下的骑兵,这许四老爷,还指不定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可你又不是官府,怎么可以随便定人死罪?”
正当大伙谁都憋得说不出来的时候,宁子明忍无可忍,走上前,大声反驳,“就算慕容庄主真的恶贯满盈,可抓他和处置他,也是官府的职责,你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
至于安定地方,像你这样,恶人得势,良善之人只能忍气吞声,算哪门子安定?只要老百姓不闹事便好,无论公道是非,那还要朝廷和官府何用?官府之所以存在,不就是为了让天下有个公道,让老百姓受了欺负还有个说理的地方么?怎么可以由你这种人,倚强凌弱,为所欲为?!”
一番话,他自认为全占住了理,说得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谁料,许言吾只是歪着头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便冷笑着奚落,“你是谁家的野孩子,居然如此自作聪明?你们家大人没告诉过你么,此乃是乱世!
既然是乱世,自然是谁胳膊头硬谁有理,谁实力强就该该由着谁立规矩。
至于主持公道,那是骗骗小孩子的话。
非但乱世无此可能,就是太平盛世,哪朝哪代,官府不是维持地方安宁为主。
只有你这种乳臭味干的雏儿,才会考虑什么公道不公道?!”
注1:红契,即田产转让相关文书。
类似于后世的产权证。
通常是当事双方去官府订约,交割。
然后官府在上面盖个红章,并以文字备案。
所以又称红契。
第二章蓬篙(十二)
“这……”
宁子明阅历浅,对许言吾之言以前闻所未闻。
本能地发了一下愣,转过头去向刺史衙门的一干地方官员寻求印证。
仿佛不忍心面对他单纯的目光,包括刺史王怒在内,所有地方官员一个个都微微将头低下了一些,无言以应。
在同样的年纪之时,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也跟现在的宁子明一样单纯善良,且胸怀壮志。
也曾经坚信,自己当了官儿之后,一定会公正廉洁,为国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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